第一百三十四章 夭折(1 / 1)

贤王嫡子夭折的消息传出来时,已经是大年初五了。

温归姝知道这消息时正在昭华宫中与尚衣剧的管事商议礼服霞披的样式,听到知画说起这事,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孩子是如何夭折的?”

贤王的嫡子虽是早产儿,可是温归姝不曾听过身子有什么缺陷,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景贵妃听着这消息也是眉头微蹙,似是觉得有些晦气不详,但也并没有阻止知画说下去。

“听说是因为吐奶窒息而死......”知画回道。

“府中的奶妈嬷嬷都是吃闲饭的不成?月都未满的孩子如何能离得了视线半刻?”景贵妃听到这理由诧异不已。

“说是贤王嫡子吐奶之时是在深夜,身边并没有任何奶妈宫人在,这才耽误了救治的时间,等贤王妃发现贤王嫡子身边无人时,贤王嫡子的身子都凉了......贤王妃当场哭昏厥了过去,现在都没有醒来......”知画说道,“皇上已经派高复光出面将贤王府中负责照顾贤王嫡子的奶妈宫人都杖杀了。”

“这事好是突然。”温归姝忍不住说了一句,她真正想说的是此事好是蹊跷,宣明帝居然这么快就下了杖杀的旨意,莫非真的只是意外?

可是她也想不通到底何人会对一个未满月的稚子下手。

“贤王没说什么吗?”景贵妃问道。

“贤王殿下只说自己没尽到父亲之责,在泰光殿中伤心欲绝,几度痛哭出声。”知画回道,“倒是并未让皇上查什么。”

“真是造孽。”景贵妃叹了一句,李贵人从前在宫中没少作孽,也暗中害过几个妃嫔不能有孕,如今自己的嫡孙没了,还真是报应。

贤王嫡子夭折一事,就像是一块石子扔进了水里,水面虽有波纹荡起,却因着贤王的不追究而很快就归于平静。

不过期间倒是瑞王心善,让瑞王妃登门看望过一次贤王妃,可谁曾想瑞王妃竟然在贤王府中撞见了贤王妃与贤王争吵——嫡子夭折那日,贤王似是在外室之处,而贤王豢养的外室竟恰好也有了身孕。

贤王妃本就因为生下嫡子而处处艰难、身体受损,如今知道贤王还养着外室一事更是伤心欲绝。

因着瑞王妃撞破此事,满京也顿时传了个遍,宣明帝也知道了此事。

接着没过几日,早朝之时就有御史参了贤王一本,说是贤王所养女子并非简单的外室,而是李丞相的外室,此女腹中之子乃是李丞相的孩子。

这一本参的朝堂一片哗然,宣明帝知道此事顿时也没了好脸色,直接当朝派了大理寺的人去查个清楚。

这不查不要紧,竟就发现了贤王在私下还干过不少接济李丞相及其一派官员的事,更有得贤王救济者说贤王曾当着他们的面责怪宣明帝的狠心无情、卸磨杀驴,发表了不少意图谋反的言论。

这下,宣明帝是彻底对贤王失望,当即就派恭王带禁军圈了贤王府,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

贤王府。

今日万里晴空,倒是无风无雪,不像邵玹带兵抄李丞相府时那边天气恶劣。

可是分明悬日高照,贤王府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暖意。

同样是一身单薄的素衣,贤王邵瑱赤脚站在前院之中,贤王妃披头散发扶着邵瑱的胳膊被他护在身后,两个人憔悴狼狈得宛如败家之犬,看向邵玹的眼中有惧意亦有恨意。

邵玹带着的禁军已经如蝗虫一般开始在贤王府搜查,所过之处狼藉不堪。

邵瑱拦不住这些身披盔甲的禁军,他一双耷拉的眼眸定定地看向邵玹——这个与他从小斗到大的弟弟——布满血丝的眸中藏着滔天的恨意:“我的孩子,可是你杀的?我如今的下场,可是你想要的?”

邵玹今日没有骑马,也没有带刀,他单手背于身后说道:“我倒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对一稚子做如此阴狠之事。”

邵玹虽不喜贤王,但绝不会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手。

邵瑱听了这话,瞳眸中的恨意不减反增,他赤着脚上前几步,神情流露出几分癫狂来:“那是何人所为?你知道是何人对不上?是瑞王?是安王?还是......还是......”

最后一个名字,邵瑱却突然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般说不出口了,他颤抖的嘴角似乎在一点点泄露着他所有的勇气。

“你可知李丞相为何会在为霍家平反的自罪书上签字?那是因为我早就有了你私铸兵器的证据。若是我想要你死,你早就死了。”邵玹的语气平缓,他冷静地陈述着事实,却让邵瑱更加崩溃。

扣在贤王头上的罪责,自始至终都没有私铸兵器这一条。

贤王到底还是太心软,当初既然选择舍弃李丞相,就不该优柔寡断又暗中补救,最终还是因为李丞相之事遭了难。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邵瑱喃喃道,可是嘴里念着念着,人却好似疯癫起来般开始大笑,他笑得眼中都有了泪水,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而重重跌坐在了地上,“既然觉得我碍眼......又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呢?他又有什么错呢?”

邵瑱还记得平儿出生时,他将那瘦小的孩子抱于怀中亲口许诺,他绝不会像父皇那般对待他,他一定会让他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最幸福的皇子。

可是才不过十几日,不过十几日啊!他的儿子就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再也不会抓着他的手指咿咿呀呀地叫了......

邵玹没有说话,在除夕宫宴上他第一次看到邵瑱的那个儿子,就知道是个体弱不好养活的,只怕就算没有此劫也会容易早逝。

邵瑱暗中接济李家人的事,宣明帝早就明了,他本来的计划恐怕是等着邵瑱不满谋反,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比他想的还要懦弱,竟只想着靠个长孙来重新博得他的欢喜。

邵瑱已是弃子,就不能再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宣明帝向来是心狠的,也唯有做的这样干净,跟随贤王还妄图再力挽狂澜的人才能彻底死心,乖乖另寻明主。

若是贤王嫡子不死,恐怕死的或者废的就得是贤王了。

禁军的手脚麻利,很快就将贤王府所有可疑的东西都搬了个干净,贤王的众多妾室也如驱赶牲畜般赶来了前院,一个个六神无主哭哭啼啼地都唤着贤王,还有贤王的几个庶女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听得邵玹一阵头疼。

好在今日未见血,远比年前抄李丞相家要来的干净。

他一会儿还要陪温归姝用膳,若是身上染了血味,便又是平添麻烦了。

邵玹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贤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后他便利落地收兵回宫,只留下了一圈圈的禁军在贤王府门口看守,玄黑色的铁甲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再也不见正月里的喜气热闹之色。

——

瑞王府。

姜霏知道贤王府被封的消息时还有片刻的恍惚,前几日她本以为自己只是听了个风流韵事,却不曾想竟能直接决定了整个贤王府的命运。

她顿时又想起了她见到贤王妃的样子,曾经在宫宴上端庄娴静的女子却在孩子死后变得形容枯槁,凹陷的双眼、蜡黄的皮肤,她朝着贤王歇斯底里地尖叫的时候宛如厉鬼般疯狂。

那时,她只因为是贤王的滥情让贤王妃崩溃。

可是谁曾想,贤王那日根本不是去看自己的外室,而是看望李丞相的外室。

姜霏想着此事,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邵赫那日说的话:“虽然李丞相害过我,但贤王妃与其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宫中除了我有王妃外,旁的几位皇兄皇弟都尚未成婚......你去看望贤王妃,是最为合适的。贤王妃嫂嫂,也是可怜人......”

正是因为邵赫说了这些话,姜霏才前往了贤王府,才撞破了这件事。

不知为何,姜霏陡然有些心虚,她总觉得这件事太巧了,太巧了......

就在姜霏思索之时,邵赫进了屋内,见姜霏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自然而然地抱住了姜霏轻抚着她的发:“怎么了?可是今日的事吓到了?”

“阿赫,贤王一事......你之前知道吗?”姜霏试探着问道。

邵赫的手臂僵了片刻,但很快他就否定了:“我也没想到竟还藏着这些事......听说今日恭王抄府时也很是不顾兄弟之情,不知恭王对贤王说了什么,贤王好像有了疯症......你知道恭王与贤王素来不合,皇家之中当真是步步凶险......”

“你说,此事可能是恭王所为?”姜霏敏锐地问道,这些天出入宫中她也从宋皇后那儿听来了些景贵妃与贤王生母李贵人之间的事,也撞见过景贵妃派太监日日到福荣宫掌李贵人的嘴。

李丞相害得霍家蒙怨,恭王恨贤王也是理所应当。

邵赫深吸一口气,好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握住姜霏的手说道:“阿霏,你我夫妻一体,有些事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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