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贤明显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想到我会问那么直接的问题。

许久之后,他转身看向我,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盯着我问道,“夏疏黎,你怎么知道画上的人就是你？”

我张了张嘴巴,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画上的人有我的眉和我的眼,一看就是我啊。

但想到蓝心瑞,我却尴尬一笑,也许画上的人只是和我相似呢？我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哦,对不起,那是我误会了。”许久之后,我盯着顾子贤说道。

换做以前,我肯定会很绝对的说他画得和我很像,肯定是我。

顾子贤盯着我,突然笑了起来,“夏疏黎,你确实变了,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

我下意识的低下头看着脚尖,我确实没有自信了,在做了别人的替身之后,哪里还敢提自信。

“没错,画上的人确实是你。”

顾子贤的话,让我再次抬起头看向他。

他的目光一直安静的看着我,说这话的时候,竟没有任何的波澜。

“那你……”

“夏疏黎,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踏进这间画室的。”顾子贤看了看窗外,突然对我说道,“所以我把这间画室当作我的私人空间,我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但夏疏黎,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画的人只有你。”

我呆呆的看着顾子贤,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以前都是我对他纠缠不清。

“可是之前,你明明说你不喜欢我,还说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我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顾子贤依旧安静的看着我,眼眸里依旧毫无波澜,“你是我妹妹,我喜欢你又怎样,不喜欢你又怎样？”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说不定我们……”

“我们？”不等我说完,顾子贤便打断了我的话,“我们可以向你说的私奔？去过二人世界？夏疏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这样,那我妈怎么办？你爸怎么办？”

那时候的我,对夏瑞齐和安秋榕充满了仇恨,我只想他们过得不好,没有想过我和顾子贤在一起他们会怎样。

但如今,我沉默了。

如果我真的和顾子贤在一起,这个家恐怕连如今的支离破碎都没有了。

顾子贤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近我,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他突然伸出手,轻轻的帮我把额前的碎发理到耳后,脸上的笑容很温柔,“小黎,其实只要你好就好了,看到现在你过得幸福,我就很开心了。至于我对你的爱,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意外,这份爱,我真的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原来他给我的,是最不动声色的爱。

“你知道吗,你结婚那天,我之所以让王欣橙来扮演我女朋友,一是因为我想让你死心,另一个原因,是我想让自己死心,我真的很怕我会忍不住去抢婚。”他看着我,温柔的眸子一点点蕴出深情,“小黎,你知道当你对我说‘我的婚礼,只要你来,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就只想跟你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有多纠结吗？”

“我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带你走,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弃我妈和夏家于不顾。”

看着顾子贤眸子里的纠结和痛苦,我心里五味杂全。

我现在突然明白,我宁愿他不喜欢我,也不想他受这样的折磨。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对我情深义重,亦不知道你内心的酸楚和纠结。

“你不必知道,我说过,你开心就好。”顾子贤淡淡一笑道,“看到余总对你那么好,我就放心了。”

提到余景尧,我死死的咬住下唇,低头沉默。

顾子贤突然上前,轻轻的拥抱了我。

我之前想象过无数次他抱我的样子,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他的怀抱很轻,很淡,没有任何的欲望。

“小黎,回去吧,好好照顾我妈和你爸。”许久之后,他放开我,转身走进了画室。

“顾子贤。”我再次喊住了他,“那你呢？”

“我想画画。”丢下这四个字,顾子贤便转身离开了。

我还是不放心他,便跟着他往里面走去。

里面比外面还要临乱,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颜色和调色盘。顾子贤坐在这些东西中间,一个个的拿出来,很认真的涂在纸上。

他重复这个动作重复了很久,之后便很生气的把那些调色盘丢在地上,弄了满地的颜色,染脏了他的白色衬衣。

“我怎么这么没用,连最基本的颜色都分辨不出来！”顾子贤生气的低吼,一脸烦躁的把颜色弄得满地都是。

我吓坏了,连忙上前拉住了顾子贤,“顾子贤,你怎么了？”

在我的印象里,顾子贤从来都温文而雅,脸上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烦躁,更不会做这样出格的事情。

看到我,顾子贤更加生气了,“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不放心你……”我盯着陌生的他,声音小了下来。

“我说过我只想画画。”说完,顾子贤挣开我的手,转过身不再看我。

他这个样子,让我感觉无比的陌生。他说他想画画,但他的背影,却带着绝望。

“子贤,安秋榕和公司都在等着你,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顿了顿,我看着顾子贤的背影说道,“还有……落曦也在等你。”

听到我的话,顾子贤的背影微微一怔,他冷笑一声,背对着我说道,“等我？如今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还等我干什么？”

“你只是分不清颜色而已,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怎么可以说没用呢？”

我本来想安慰顾子贤的,但我的话,却成功的激怒了他。

他转过身,怒气冲冲的盯着我,一步步的靠近我,嗓音带着几分强忍的沙哑,“分不清颜色而已？夏疏黎,你知道分不清颜色对于一个画家来说,有多残忍吗？”

我一步步的后退着,没想到他会突然发怒,“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做了商人,就不配做画家了吗？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画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我的梦想,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弃的梦想！”顾子贤把我逼到墙角,眼眸里带着几分寒气,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也对,你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懂梦想的。”

我这样的女人？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在顾子贤的眼里,我是那种为了利益,嫁入豪门,没有任何人生观价值观的女人吧。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吐词冷静道,“顾子贤,我以前的梦想就是嫁给你啊,可是也没能实现,不是吗？”

听到我的话,顾子贤愣在原地。

“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啊,我努力过了,但事实告诉我,在现实面前,努力是没有任何用的。”

顾子贤呆呆的看着我,眼里的怒气突然不见了,他本来就是不善于愤怒的男人。

“顾子贤,我们都得向现实低头,正如我最后选择嫁给余景尧,你选择一份不喜欢的职业,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苦涩一笑,继续说道。

不过庆幸的是,生活并没有太为难我,嫁给余景尧才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我不仅要选一份不喜欢的职业,还要娶一个不喜欢的人。”顾子贤突然看着我,目光灼灼的说道。

我微微一怔,笑容僵在脸上。

“小黎,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和落曦在一起吗？”顾子贤看着我问道。

我缓缓摇头,当时我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落曦的,毕竟落曦才应该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因为落曦是你的好朋友,和她在一起,我也许还能多看见你一些。”顾子贤的唇角勾起温柔的笑容,声音温和好听,“你嫁出去之后,真的很少回夏家了。”

原来他并非不想看见我……

其实那时候我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想到回去看到他的话会尴尬,没想到很多事情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

顾子贤一点点的靠近我,双手捧起我的脸,“小黎,其实我挺谢谢这场病的,至少让我有勇气告诉你我的心思。我一点也不想推开你,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这样自私的和你过一生。”

他离我越来越近,鼻尖几乎贴在我的上面。我呆呆的看着他,全身的血液都是僵硬的……

“小黎,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甚至可以成全你和别人。但如果现在我说我后悔了,还来得及吗？”顾子贤的声音充满蛊惑,让我忘记了思考。

他淡淡一笑,薄唇贴近我的,他缓缓闭上眼睛,那距离近的几乎没有。

这是我期待了很久的吻,但此刻,我的脑子里只有余景尧,他还在门外等我呢,我绝对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想着,我一把推开了顾子贤,逃也似的冲出了画室,“顾子贤,对不起,我现在脑子很乱……”

身后传来顾子贤轻轻的叹息,但我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知道现在的顾子贤很需要我的陪伴,但我不能背叛余景尧。

气喘吁吁的跑出画室,却看到余景尧笔直的站在门口,他的脸阴沉得很可怕,似乎听到了刚才我和顾子贤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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