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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传 雀茶 1762 字 1个月前

长秋寺虽说是在城外,和皇城里却离得也并不很远,两人边聊边走,顺着河堤、路过长桥,再往前走一会儿,就回到了城里。

徐琴生领着路,当真是要介绍一个好地方给好友,燕临川跟在他身后一通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巷尾看着了个小小门面。

徐琴生献宝一样,先一步拉开门帘,言辞之间非常得意,“请吧大将军,包您满意。”

燕临川几乎都要以为这个店的老板是他徐琴生了。

进来一看,是间寻常的小酒馆,不大,一层楼,桌子十来张,没什么客人。

掌柜的目光从账本上移开,瞧见了他们,确切点说,是瞧见了徐琴生,立马换了张笑脸迎上前,“哎哟,稀客稀客。”

说话间,燕临川跟着徐琴生身后进来,顺手把门帘子放下来,掌柜一见,自然知道这位新面孔也不是一般人,赶紧一齐招呼道,“您二位选个位子坐,照往常那几道菜来上,您看行吗?”

徐琴生点了点头,大手一挥,“酒就不用了,刚刚从寺里回来呢,素的多来几道就行了。”

“哎,好嘞,二位稍等。”

这馆子小也小的别有特色,从进门到现在,没见着一个小二。迎客点菜做菜都是掌柜一个人,这会儿他匆匆写了个菜单,把大门掩上了点,看样子是不想再接新客了,然后自己钻到后厨去了。

茶还是徐琴生自给自足给倒上的。

“茶还不错,尝尝。”徐琴生喝了一口,说:“别介意,这儿常年就他一个人。”

燕临川在寺里喝了一早上的茶,这会儿没动,有点不可思议,“这么做生意?”

“嗯,我觉得挺好,要是赶的巧,一顿饭吃完也没人打扰你。”

估计是老板同时接两桌客都有点困难。

这会儿没人,徐琴生又接着两人路上的话说,“不知道那位如何打算,不过应该不至于针对你,咱们先看看情况吧。”

燕临川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不知道?徐相,这文官的事,你不知道?”

“我但凡知道一点消息,还会纵它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徐琴生苦笑了一声,“他们防着你,难道不防着我?”

当朝文臣武将之列,燕临川和徐琴生排在第二,论能力没人能排第一。是以夏帝在朝内大小决策商定都以徐相为首,而塞外边疆都由燕临川镇其威严。

年轻有为自然是好,但两人年纪轻轻,就能受到如此重用,到底有人不服气的。

更何况,人为财死,但凡有利益可图,刀山火海也有人心甘情愿去。

他们看不惯燕临川在军中位高权重,也看不惯佛诞一事交由燕临川管辖,军中可以负责安全,但是佛诞这种事情也交由他管,恐怕就有些不太合适。

说来说去,还是有人看上了这块肉,也有人想除掉燕临川这根刺。

燕临川道,“那位什么态度?”

徐琴生叹了口气,“还能什么态度,宁可信其有吧,这次殿试估计是要选出一位,到时候直接上位,直接管佛诞这些事,物资由一方统一看管发放,那就由不得各人管各地了。”

燕临川这么些年规规矩矩的,这活要是从他手上被收了,倒也不会怎样,“这方面缺人手,要是有真心做事,又是圣上亲自挑选出的有德之人,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谁不希望如此?”徐琴生嗤笑一声,转而道:“但如果这个提议是那位自己提的,我自然全力以赴,只是这次不知道后面有多少双眼睛瞧着,多少只手推着,还有多少是背地里踩着你的……况且每年的考生里多少有些水分,这送上殿试来的是什么人,你我又怎么知道呢。”

燕临川喝了一口茶,想了一会儿,最后只说:“知道不知道,又能如何呢。我若从中阻止,还不是坐实了从中捞油水的嫌疑?既然我俩都认为是好事,那位想法也差不多,要真是有心人等在这里作梗,想来便是一早开始谋划,不然也不可能将人贸然安排进殿试里。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徐相面色不善地的啧了一声,“那等着吧,只能等着了。”

没过一会儿,老板兼掌勺飞快做好了几个菜,一气儿上了三四碟,两碗热腾腾的白米饭,三两下摆上桌,眨眼的功夫,两人面前的桌子就摆满了。

燕临川见掌柜准备折回后厨,连忙出声喊住他,“不必加菜了,够了。”

也不知道徐琴生平日来是什么排场,只见老板犹豫之中带着点惊讶,“够了吗?”

徐琴生也问,“这就够啦?你这些日子没怎么吃吧,这些够了?”

燕临川斜了这人一眼,心想这人已经过于傻了。

没怎么吃是不可能的。可怜徐相这位从来没跟过军的世家子弟,从来也不知道那儿的伙食到底怎么样。虽说军里的伙食条件不太好,但是他们这样早就习惯的也吃不出什么情绪来,能饱肚子就行。

那些隐秘的话题不好再说,燕临川端着碗,见着窗外来往行人,忽然问,“我走这段时间家里没什么事吧?”

“嗯?”徐琴生摇了摇头,又顿了一下,说,“没事倒是没事,不过……你那侄子最近来了。”

燕临川那个游手好闲的侄子,不知道什么毛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串个门,也没什么事,纯粹是闲的。

“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没问。不过这两天会再来找你,他自己说的。”

燕临川啧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这顿饭吃完,徐琴生就没什么机会来找他,殿试的时候徐相和一众大臣也得在场,于是徐琴生这几日的心思都放在这殿试上。

以往这个时候,夏帝总要和燕临川嘱咐些关于佛诞的事,这次迟迟不说,燕临川自己心里倒是有数,却不好明面上什么都知道。这长秋寺还是要去露露面的。

巧的很,这天他刚要出门,只见门口忽的扑过来一个人影,脆生生喊了一句,“燕叔!”

“嗯。”燕临川不动声色往边上移了一步,让开了一点距离。

侄子不知道燕临川身陷尴尬,跟着也移了一步,“叔,要出去吗?”

“嗯。”

“是要去长秋寺吗?今年的佛诞还是叔叔护送吗?”

“嗯,大概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少年仰头看着燕临川,眼里有点期待还有点不太好意思,“那个……燕叔,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寺里吗?”

燕临川实在想不通去个长秋寺为什么还要跟着去。

于是少年在他怀疑的目光下,别别扭扭补充了一句,“听说佛诞的表演有些部分已经开始练了,但是普通香客现在都看不到,我好奇的很,所以……”

所以他侄子什么时候又对这表演有兴趣了?

燕临川心里叹了口气,抬手让侍从换了马车,对少年道,“一起走吧。”

虽然这些年长秋寺的佛诞由燕临川负责,但是除了发放一些物资之外,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护卫安排上,很少会过问佛诞上具体的流程,至于怜人会表演什么、奏什么乐、跳什么舞,都由寺里自己决定,他也从来都没有问过。

两人坐在马车里,燕临川看了一眼少年异常高兴的样子,总觉得这小子有什么事瞒着他。

一个对佛诞几乎没什么了解的野小子会忽然对表演感兴趣?

骗傻子呢。

到了寺里,才知方丈道隐下山去了,接待叔侄两人的是个管事的年轻和尚,他常在道隐身边,也晓得燕临川身份,听说要去看看佛诞的准备,也没什么异议,自然带着两人去了。

只是和尚中途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今年是有什么特殊的需要注意的吗?劳烦将军亲自来看?”

燕临川顺着嗯了一声,淡淡道,“没什么,例行公事。”

和尚连连点头,便不再多问。

燕临川说完,看了少年一眼,少年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飞快地低下了头。

练舞奏乐的地方是寺后面的一处院子,院子里布置的很简单,与寺庙相邻处种了一大片竹林,大约是为了另一边不受丝竹干扰,也显得这处院子格外清净。

能在佛诞上表演的艺人大多能歌善舞,且一部分都是生活在这寺庙里的,和烟花之地的艺伎又大不一样。

此时每个人都各自练习着。

燕临川往院子里扫了一圈,虽然不知道他这个侄子是怎么知道这些艺人的,但是当他视线顿在其中一人身上的时候,几乎瞬间就猜到侄子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带他来这里了。

那人并非舞者,端坐在一处并不起眼的角落弹琴,周围还有一大片花草,把稍显纤瘦的人遮去了大半,其实很不容易发现。

若不是他这个大侄子一进院子,目光就定住似的往这个方向看,燕临川也想不到要看向那个方向。

那人一身白衣,朴素的头巾下隐约露出少见的银色头发,白白净净的,衬得一张眉目清秀的脸格外明亮俊俏。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远远一看,倒真是格外好看优雅。

再一看他这侄子,一双眼睛带着全部心思都在那人身上。

燕临川不由轻笑了一声。

果真是少年心思,再好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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