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除夕(二)(1 / 1)

温归姝看着眼前拔高了一大截的欣姐儿眸中顿时染上了笑意,她越过邵玹的手臂摸了摸欣姐儿毛茸茸的脑袋说道:“这可不是什么侍卫,这是你姐姐未来的夫君。”

“夫君?”欣姐儿听到这话,再看向邵玹的眼神就变得严肃了起来,上下打量的视线好像要将邵玹整个人都看透才算作罢。

温之远站在欣姐儿身后,先是两只胳膊一伸把地上乱窜的两个小家伙捉住,然后又示意随哥儿往后站,最后面对这个最有主见的大女儿,温之远只能用手肘戳了戳了她,让她不要再乱说话。

温之远先前听到是恭王的人来接他们时,心中就生起了几分警惕了后来从那位姓申的侍卫嘴里听说温小姐定是要嫁给恭王的,恭王府都为了迎新王妃而重新修葺了起来,他心中可是大骇。

要知道先前来往的书信中,温归姝乃是一心想着退婚的,怎么如今又要成了?

恭王名声凶煞也就不说了,温之远怕的就是这人用了什么强硬手段,才让姝姐儿不得不委身于他。

他二哥死的早,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孤苦伶仃得好不可怜,若是在婚事上还要受人钳制,他这个叔伯怎么样都想办法解救了她。

不过这一路上,那位姓申的侍卫行事颇有章法,与之交谈时他也给足他这个商贾与江家人的敬意,透过这侍卫看主子,温之远直觉恭王不是那等会强取豪夺之人。

这会儿温之远打量着邵玹的神情,只见这位恭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莫名勾起了一抹笑意,不知道有何事让他高兴。

邵玹高兴的自然便是温归姝那句“夫君”,这般想着,他也忍不住伸出手臂搂住了温归姝的腰以示主权:“外面风大,不如先去府邸再叙旧?”

邵玹知道,温归姝定有诸多话想说的。

“是,是,是。王爷说的对,你这身子最吹不得风了,赶紧回屋的好……你们几个家伙,也赶紧给我回马车上去!”温之远对着温归姝和颜悦色,对旁的几个就没那等耐心了,瞧着好似温归姝才是他的新生女儿般。

温之远像是赶鸭子似的将这几个闹腾的孩子赶回去,温归姝顺着温之远的背影看过去,只见后面的几辆马车也撩开了幕帘,温归姝看到了表哥与表嫂等人的脸。

目光相汇时,皆有激动之情。

——

温之远在京中也是置办了府宅的,他们刚动身时就提前送信到了京城,让人把宅院给打扫了出来,只等着人到入住便可。

后来温归姝也来了两次,又从人牙子那儿买了几分机灵聪明的下人顾着院子。

甚至她还考虑到了过年的问题,宅院里红灯笼都已高高挂起,窗户上也贴好了窗花福字,远远看着就有过年的喜气。

所以温之远他们到了后也并没有手忙脚乱,反而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中一般。

主屋内上好的银丝炭火烧得正旺,温归姝看着满堂的人脸上皆是欢喜。

三叔伯就不必说,站在他身边的那高瘦女子便是三叔伯的妻子彭氏,彭氏也是商贾出身,与三叔伯情投意合,两人恩爱至今,有四个孩子。

跟在三叔伯身后的便是温归姝的大表哥,江棣。

江棣模样俊朗,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他今日一身圆领月牙长袍,看着文雅彬彬。

江棣的左侧有一位温婉端庄的女子,这人便是温归姝的表嫂刘氏。

他的右侧则站着一位肤色稍黑、瞧着有些木讷呆板的年轻男子,他正是那位为温归姝做簪子的三表哥江栎。

最后一位,便是鬼居先生了。

他一身素净到不能再素净的暗色青袍都穿得起了翘边,袖口处也磨出了白色的线头,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卷乱糟糟的宣纸,看着与其他几位真是格格不入。

也正是鬼居先生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邵玹的视线一直集中在他身上,鬼居先生被他盯得发毛,不过与邵玹对视着对视着,鬼居先生猛然眼前一亮,反而上前几步好似想要将邵玹看得更清楚。

邵玹微微皱眉,他倒是头一次遇到这等人,分明是怕他,却还要靠近……瞧那眼神,还颇有几分像那瞅到宝贝、穷凶极恶的盗贼。

温归姝瞧着好笑,拉了拉邵玹的衣角说道:“这位便是鬼居先生,《丰都诡事》一书便是他所著写……他脾气有些古怪,你莫要怪罪。”

“不会。”邵玹说道,他对视线向来敏感,鬼居先生眼中只有好奇,并没有恶意,“我先去府中逛逛,看看还有什么缺的,你们先叙旧?”

满屋内只有邵玹是外人,他也知道他们之间必有许多话想说,他是时候回避一下了。

只不过邵玹离开前看着这满屋子的人,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因为他们到了后,温归姝的视线就很少落在他身上了,这会儿这小女子嘴上说着“天寒你记得披上披风”,可是眼中却好像写着“你快走吧,你快走吧”。

看得邵玹好不痛快。

待温归姝叙旧完,邵玹觉得应当让她唤个五六次夫君,他才能消气。

邵玹一走,屋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彭氏与刘氏一左一右地拉住了温归姝的手,开口问的便是“你怎么又与恭王有了婚约”“他莫不是欺负你了”云云。

唯有江棣笑着摇了摇头,他最是了解这个妹妹,她瞧着柔弱不能自理,实则最有主见,若非她愿意,这婚事只怕怎么都成不了。

“叔母,表嫂,你们莫着急,这婚事是我自愿的,我与恭王两情相悦,绝无什么强迫之说。”温归姝又开始解释了——今日也是为恭王辟谣的一天啊!

“那可真是惨了,我那表弟现在还日日惦记着你,我来京时他还特意捎了礼物叫我带给你……你如今许了恭王,我这表弟只怕有的哭了!”刘氏不免感慨道,他们还以为温归姝处理完京中事就能回江州,江州可是有不少儿郎还惦记着他们家归姝呢,这下都没戏。

温归姝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许给了恭王,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婚事定在了何时?”温之远开口问道,看着温归姝笑得真切,他的心也安了几分,只要不是恭王以权势施压便好,毕竟瞧着恭王护着温归姝的劲儿,他便知道两人相处之中多是姝姐儿牵制着恭王。

只不过温归姝嫁给恭王成了恭王妃,他这做叔伯的也罢、江州江府也罢,都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三月中旬。”温归姝说道,“我已写了信给外祖父母,只是可惜路途遥远,怕是外祖父母不能赶上了。”

“这倒也无碍,待我们立足脚跟收拾好家业,把两位老人接过来住上些时日也未曾不可。”温之远马上说道,对于温归姝他向来是有应必求的。

“大表哥,你如今春闱准备得如何?可有把握?”温归姝转而又问起了江棣,江家人多淡泊名利又心系故土,所以虽出文人名才,但却都不喜欢做官,只爱诗词歌赋、戏曲墨画。

江棣倒是个例外,他别有两分野心与反骨,在府试、院士、乡试名列前后一鼓作气准备在春闱之上大显身手。

江棣的狐狸眼一眯,笑意盈盈地说道:“胸有成竹,妹妹你就等着哥哥金榜题名时吧!”

看着江棣颇为自信的样子,温归姝也跟着好似被感染了,就等着春闱之时江棣能闯出什么名堂来。

没等温归姝问鬼居先生,鬼居先生颤抖着手已经走到了温归姝面前,他的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嘟囔着:“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温归姝问道,一抬头就对上了鬼居先生炯炯有神的双眸,他露出这等神情,通常便是又有灵感了。

“刚刚那位是何人?我近来想写新作,主人公乃是位蒙冤枉死成了厉鬼的大将军,我瞧着那人有几分像他……”鬼居先生连忙说道,“小姐,他是何人?”

温归姝听完鬼居先生的话哭笑不得,她辛辛苦苦想要修正邵玹的形象,可是到头来鬼居先生一句话就给拉了回去。

“那位便是恭王……不过鬼居先生,恭王怕是不敢贸然写进书里……”恭王的名声够差了,可别在添砖加瓦了,温归姝无奈地想到。

鬼居先生恍然大悟,恭王的名声他还是听过的,只不过对上人就,鬼居先生更加高兴:“这下可不更合适了……”

“若是你要以恭王为原型写书,那可得先问过……”温归姝话说一半,蓦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先生,你这书大概讲的什么故事?”

鬼居先生见温归姝如此在意他的书,顿时心中一阵感动,有这样的知己他真是死了都心甘情愿,于是连忙将自己的构思说出:“我要写的这位大将军乃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厉鬼,为了顺利转生他要替九十九个人完成心愿……”

温归姝一听,只觉鬼居先生越来越开窍了——这不正是网文里的系统拯救文吗?依着他的文笔与能力,写出来必定不差。

不过如果这故事要借邵玹为原型,那再添些别的用途不是不可……温归姝越想越觉得可行。

从前她都是在江州开展她的书局事业,往后她恐怕得长时间留在京城,这事业发展到京中也不是不可……毕竟二公子都对鬼居先生的《丰都诡事》爱不释手。

温归姝越想越高兴,没注意到一直宛如隐形人的江栎走了过来递给了温归姝一个木盒。

温归姝打开一看,竟然是她临走前随手扔给江栎一张银镯暗器图,那张图颇为潦草,温归姝也只是说了说自己粗糙的构想,没想到江栎真的做得出来。

说到江栎,他也是江家人的例外。

不喜读书,唯喜工活,平日里寡言少语,满心满眼只有手上这些活艺。

“不难。”江栎开口道,声音平淡地仿佛只是叙述了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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