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父子相见(1 / 1)

等解药的药效彻底上来,温归姝也这才松开掐着邵玹小臂的手,垂着脑袋乖乖地睡过去,邵玹也这才有功夫去了外间询问今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王爷,望月楼上奴婢没资格上去,具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温小姐是与温家二小姐一同登楼的,后被搀扶下来的时候也都是还好好的......”

“奴婢后来去替温小姐取干净衣物,没想到再回来就看到王爷您了......”

知画跪在地上将她知道的情况都一一说了出来,她离开时温小姐可还看着十分正常,而那轩室幽静偏僻,应对也不会有什么人打扰。

但她死也没想到再回来是那样一幅场景。

若是今日温小姐出了什么意外,她只怕是得以死谢罪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千不该万不该留温小姐一个人在此处......还请王爷责罚!”

邵玹看着跪在地上将额头磕得通红的知画——知画今年二十出头,跟在景贵妃身边时也就十五六岁,她性子的确稳重,但手段和思虑总归是差了点。

五年前那场祸事,让他与母妃在宫中的人被悉数清算,如今留下来的老奴只有李嬷嬷和福宁二人,眼前这些人有多少是真忠心耿耿,有多少是心怀鬼胎,邵玹都难以说清。

不过知画是过了李嬷嬷眼的人,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错。

邵玹最终还是没罚知画,望月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下的药,恐怕还得温归姝醒了邵玹才能知道。

这般思索着,却又有宫女上前禀告道:“王爷,温小姐又发热了。”

这句话,顿时又让知画马不停蹄地出了昭华宫再把太医给唤回来。

——

床榻之上,女子的脸色已从不正常的潮红变回了苍白,秀气的柳眉微微蹙在一起,紧抿的唇浮起干涸的裂纹,瞧着好不可怜。

她的衣裙已被宫女换下,取而代之的是白色里衣。

单薄清瘦的身子裹在被子里好似都没几分重量,也不占什么地方。

被锦也加了一层,屋内也燃起了炭,烧的倒是暖暖和和。

邵玹将帕子在水盂里打湿又拧到微干,然后轻轻地垫在温归姝的额上,他鲜少做这等细腻之事,但真正做起来却又不会显得手忙脚乱,反而颇为得心应手。

他从前只觉温归姝只是看起来病弱,骨子里却有着一股韧劲儿与狠劲儿,绝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拿捏摆弄的女子。

然而今日这一遭,才是让他真的认识到了她的体弱之处。

知画端着水盂大气不敢出,她不曾见过从前的二皇子,她只见过回京后满身戾气的恭王。

知画知道恭王与景贵妃感情深厚,在昭华宫中也算得上和颜悦色,然而他那身从刀光剑影中浴血厮杀出来的凌厉劲与压迫感绝非他们能轻易承受的。

所以哪怕是作为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的她,见着恭王也从不敢造次。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如今却甘之如饴地做这等事。

知画思索间,景贵妃也回了宫。

“怎么了?怎么了?”还没进侧殿内,邵玹就已经听到了他母亲那风风火火的声音,而景贵妃进殿的那一刻便看到自己的儿子正蹙着眉头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示意她出去说话。

景贵妃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看过诊的温归姝已经睡下了。

“怎么回事?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能出现这等脏事?真是活腻了!”到了主殿,确保温归姝不会被吵到后,景贵妃这才开了口,一双凤眸中满是怒火。

今日皇上并没有要留宿于她这里,也没有留宿皇后处,而是自己回了泰光殿休息。

景贵妃是回宫的路上才听说了这等事,温归姝就相当于她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无疑就是等同在算计她——自打她复位以来,还从没受过如此下等手段的算计!

相比起景贵妃的愠怒,邵玹看上去则冷静很多:“此事我会查清楚的,母妃放心......今日的事,也不会传出去半分,到底是对女儿家名声有碍。”

既然邵玹已如此说,景贵妃也不好再发火,转儿又念起了另一件事:“本宫瞧你也不是不喜欢归姝这孩子,为何今日皇上赐婚,你又拒绝了?你是什么心思?”

刚刚她进殿时可看得一清二楚,她那不近女色的儿子可是又为人家拧帕子擦汗,又捏被角怕人着凉,若说他没心思,她这个当娘的可什么都不相信。

提到赐婚,邵玹微微一愣,随后说道:“此事就不劳母妃忧心了。”

“不劳我忧心?”景贵妃已经记不得邵玹回京后,对她说了多少次这句话了,依着她的脾气总是要生气的,可是当她看到邵玹左眉上的那道疤时,邵玹对她的疏离与隔阂便再也激不起她的任何怒意了。

最终,都化成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玹儿,母妃只是希望你不要是孤身一人。”景贵妃知道,她的儿子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而那些他不愿意说的事里,她也无法再以母亲的身份去强压他诉说。

邵玹对上景贵妃那略带担忧的眼眸,冰冷的脸色也稍许柔和了些:“儿子知晓的。”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就好。

——

泰光殿。

明赫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那龙椅之上的人,他真正的父亲今日竟还特意换了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衣服,那时候他是赵老爷,只着了一件白鹤紫袍,而他死也不会想到那和善的中年男人竟然就是当今皇上。

“赫儿,起来吧。”宣明帝的眉目间皆是动容,他看到殿下跪着的那孩子,与他的珍妃生得有九分相似,他含泪欲泣的时候更是像极了他的母亲。

宣明帝透过他,好似就能重新看到他那放在心间之上、捧于云端之上的人儿啊......

“皇上......”明赫听到宣明帝唤他,却怯懦震惊地不敢上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恐惧与期盼,看得宣明帝好生心疼。

宣明帝放轻的声音朝他招了招手:“好孩子,你受苦了。”

一句话,明赫已泪流满脸,他颤巍巍地起身,白袍之上的斑斑血迹却还不曾清洗。

而宣明帝沉浸在相认的激动中,也并没有注意到明赫身上的异常,只是从那龙椅上走下来拉住了明赫的手说道:“这些年,你受苦了,往后我们父子之间,再也不会有旁人了......”

宣明帝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郎君,心中的满意几乎快要溢出来,这才是他的儿子。

他与珍妃的儿子。

哪怕是养在民间,也一样如此出色。

高复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掐着声音说道:“皇上可终于等到今日了!认回三皇子,这可是大喜事,大喜事啊!”

三皇子。

这三个字让明赫浑身狠狠一颤,他......是三皇子啊......

两父子双手交握,谈到了一个时辰之久。

宣明帝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似乎在此日都找到了宣泄口,关于珍妃,关于明赫的身世,关于时局,关于朝政,他都说了许多与他听。

直到宣明帝的精神逐渐倦怠,明赫也识趣地开口请求宣明帝休息。

而宣明帝这才注意到明赫衣袍上的血迹:“你何时受伤了?”

沉浸在欢喜中的宣明帝,此时才清醒几分。

“今日我在宫中游览时,偶遇到了李丞相之子李桓对恭王大放厥词,恭王一怒之下......一怒之下割掉了李桓的舌头......我的衣服也沾了些血迹......”明赫斟酌着词句,将今日遇到邵玹的事说了出来。

此时再提到恭王,明赫的后背还是一阵冷汗——恭王,真是个疯子,做事根本不顾及后果。

可是后怕之余,明赫小心打量着宣明帝,心中也对他的反应生出了些许好奇。

满京都知道,宣明帝对恭王格外偏宠,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哪怕恭王做了如此多大逆不道之事,他也从未重罚过恭王。

然而刚刚宣明帝又说,他只有他一个儿子。

那恭王、贤王、康王、安王,又算什么呢?

可惜,明赫预想之中宣明帝会生气不满的情形都没有发生,眼前的男人只是微微蹙了眉头,但很快又舒展了开,他淡淡地说道:“你尚未认回宫中,莫要与邵玹起冲突。”

邵玹性子暴烈,做事不顾及后果,就好比李桓这件事,就算治了邵玹的罪,也不可能让李桓再能正常行走了,如此以来,就算治罪又能如何。

若是让邵玹知道明赫是珍妃的儿子,只恐怕又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不过好在,他这儿子虽性情暴虐,但脑子却简单刚直,又对他有股愚忠,倒是好拿捏的。

这句话,让明赫微微热起的心又突然冷了下来,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内火辣辣的疼:他在期待什么呢?

眼前的男人都不敢将他认回宫中,哪里又能让他对上恭王呢?

“小不忍则乱大谋,且让邵玹与邵瑱斗吧。”宣明帝还不知道明赫心中的混乱,他只知道眼下他还需要邵玹帮他搬倒李丞相,毕竟李丞相如今是越来越张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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