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鸡飞狗跳(1 / 1)

出了文信侯府,老医师与顾霏手上皆握着温归姝给的诊金。

杏春前脚一走,老医师勉强笑着的脸顿时垮了下去,看着顾霏也没个好气。

这顾霏是医馆馆主友人的孙女,虽说是有两分本事,但性子太孤傲自负,做事也没个轻重,更是半点不通人情世故。

若不是今日没有合适的学徒陪他看诊,他哪里会带上她。

这倒好,今日还是叫她出尽了风头。

这般想着,这老医师便愈发觉得胸闷气短,索性不再看顾霏的冷脸先行上了马车,将顾霏一人扔在了文信侯府门口。

顾霏的长眉微蹙,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倒也不恼,反而已经习惯了医馆众人对她的冷遇,她也不在乎他们的态度。

然而虽是这般想着,顾霏握着手中那绣工精美的藕色荷包时还是忍不住紧了紧手指,脑海想起那位温家三小姐的脸来。

“你喜欢旁人唤你顾姑娘,还是顾医师的好?”

柔柔弱弱的嗓子绵如溪水,却莫名给人一股安心的舒服感觉。

那位温三小姐,看着倒是个不错的人,

顾霏如此想到。

站在文信侯府门口的顾霏并没有注意到街角处还有旁人正在看她。

那人正是一袭霞红襦裙、抱着一副半人高书画卷轴的温归岚,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两人正远远地看着顾霏。

温归岚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因无他,便是文信侯府门前的这位女子与姜霁还有贞敏郡主生得太过相似,尤其是侧脸,简直和姜霁没几分差别。

“这人是谁?”温归岚诧异道。

自从前些日子的赏花宴后,她借着温归姝的名头终于在姜霁那儿得了个脸熟,这些日子哪怕气温骤降、暴雨袭袭,她还是想着法子去安阳侯府拜访姜霓,再与姜霁偶遇。

今日恰好让她遇见姜霁教姜霓作画,她便想着从姜霁那儿也讨来了一副笔墨,说是要与府中姐妹一起欣赏。

上次赏花宴姜霁就觉得温归姝乃是他的知己,这次听说她要他的画作回去与温归姝一起品赏,还高兴得题诗一首,倒是让温归岚看得好生嫉妒。

温归岚喜欢姜霁有好几年了,不过京中喜欢姜霁的人能排上三条街,她又算得上什么呢?更别提以姜霁的出身与能力,尚个公主都算不得什么。

温归岚只能庆幸,宫中两位公主对姜霁都无意。

如今父亲已经在为她相看人家,只是碍于庶女的身份找得都是一些新秀清贵之流,可是她哪里瞧得上这些人呢?

若她是嫡女,够一够安阳侯府又哪里是痴心妄想呢?

这些时日她与姜霁接触得越多,便越恨自己的出身不够漂亮。

眼下,满心满眼都是姜霁的温归岚看到一个与姜霁极为相似的人,哪里会不去注意呢?

“回小姐,瞧她背着的药箱,怕是府中请来的医师吧。”婢女说道。

“有这么年轻的医师?”温归岚微微诧异,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姜霓的脸来。

仔细一想,姜霓的长相好像和安阳侯府的人并无太多相似。

安阳侯府姜家人,多是清俊温润之样貌,或是冷清幽雅之模样,姜霓倒也不是生得不美,只是她的模样典雅端庄,瞧着有些太中规中矩了,落在这样容貌皆是出众的世家总显得少了几分惊艳。

思及此处,温归岚猛然一惊,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汇聚。

而就在她惊讶之余,那女子已经转身离开了文信侯府,倒是叫温归岚错失知道她名字的机会。

但很快,她当机立断地说道:“你跟上她,看看她是何人,住在何处?”

此话说完,温归岚便觉得自己心脏砰砰直跳,似乎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温归岚此时还不知道,文信侯府内已经鸡飞狗跳。

——

正堂内,文信侯府一家人都到了个齐。

李氏面色苍白,乃是被人搀扶着坐在正堂之上,搭在红木凭几上的手还在轻轻颤抖,显然是被气得还没缓过来。

文信侯坐在她的右手边同样面色铁青。

堂下,胡姨娘拧着帕子抹着眼泪站在一旁,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桂兰被麻绳束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脸颊上的红肿淤青足足有两只高,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温归康站在桂兰旁边拱着手说道:“父亲、母亲!此事我可是半点不知情啊!我哪里知道我的药方,会给母亲用了去?”

他的两眼发红,语气急切,好像真是受了污蔑般激动。

“是啊,这事......这事怎么会这样?”胡姨娘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一直往桂兰那儿瞄,“我们母子二人,从没有过谋害夫人之心,一定是这婢女自己作的恶,还请侯爷明鉴啊!”

“好,咳咳......我的药,被换成了庶子的药......你们不知情?满府上下,最盼着我死的,不就是你们娘俩吗!这招倒是好狠,就算事发你们不照样是有退路......”李氏说话说得艰难,一双眸子瞪着胡姨娘满是怒火,“我病后,整个文信侯府都是你管着的,你敢说你不知情?”

这个时候,李氏的头脑倒是清醒了起来,一句话点出了这件事的要害。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这桂兰分明是夫人您的婢女,妾身又怎么能插手?你到底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来?”胡姨娘听到这话调转顿时矛头对准了桂兰,“你可是文信侯府的家生婢子,你的父母皆在文信侯府做工,你为何要如此背叛夫人又来污蔑我们?”

胡姨娘特意在“家生婢子”这几个字上咬重了几分,桂兰一个哆嗦再抬头,就一眼看到了胡姨娘那双上挑媚眼里的寒意。

桂兰心生出一股绝望来,视线又忍不住挪到了温归康身上,不同于胡姨娘的威胁,温归康的面上则是不忍与震惊,好似他真的什么都不知情:“你可是有什么苦衷才做出这等事来的?你说出来,父亲定会为你做主的......”

桂兰听到温归康温柔的话语,又对上那双多情的眸子,脸上怆然一笑,随后将自己的脑袋重重磕在了石板上:“奴婢在夫人屋里伺候受尽了折磨,夫人稍有不顺便打骂奴婢,还想将婢女塞给夫人手下的跛脚管事做妾......奴婢心中有气,便想报复夫人......”

“恰好前些日子大公子生病,奴婢听说大公子的药以夫人的体质是喝不得的,便恶意调换了两人的药......”

“所有事情皆是奴婢一人所为,若不是夫人苛待下人、以婚事折辱奴婢,奴婢也干不出这等背主害人之事!苍天有眼,夫人你所作所为,必会有报应!”

这句话说完,桂兰深深看了一眼温归康后猛然起身朝着正堂的柱子撞了过去,李氏身边的老嬷嬷本想去拉,却到底没拉住,让桂兰一头撞了上去。

这样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文信侯拍案而起,却只见桂兰的身子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额头鲜血淋漓,一双眸子瞪得如恶鬼般狰狞,黑漆漆的瞳孔好似满是不甘。

李氏跌落在座椅中,手指扶着胸口剧烈喘着气,眼中满是惊恐。

胡姨娘更是放声哭了出来,握着温归康的手臂好像被吓坏了。

李氏身边的老嬷嬷忍着惧意上前试了试鼻息,随后说道:“夫人......死了......死了。”

文信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满是疲惫:“你满意了?”

李氏听到这话,惊惧又重回了怒意:“什么叫做我满意了?是她要害我......咳咳,她要害死我啊!”

“若非你苛待下人,她会做出这等事?”

“侯爷,你,你连她说的话都不去查查真假,就认定我是这等人吗?”李氏满目悲怆,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起走过近二十年风雨的男人,干哑的声音每一句都是嘶声裂肺。

可是文信侯呢?根本就不曾看她的眼睛。

“从前你不就是如此苛待胡氏的吗?”文信侯冷声说道。

“她要害我啊......她要害我啊!”李氏低吼道,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子想要拉住文信侯让他看看自己,“你眼中就只有这个贱人是不是?这桂兰,兴许就是她指示的,害死我......咳咳!害死我,她就能当这主母,她儿子就能当上这世子......踩着我的尸骨,踩着......”

“夫人!你说这话,可就算污蔑妾身了。妾身尽心侍奉夫人,不敢有半点不满,又为侯爷孕育长子长女,期间艰辛困苦难以言说,妾身求得不过是一个安稳,夫人何苦如此针对妾身?那婢女也说了所有事皆是她一人所为,我们归康也是莫名其妙被卷进去的啊!”胡姨娘的声音陡然盖过李氏,顿时便将文信侯的注意力全部夺了去。

“这里哪里有你这个贱人说话的份儿?”李氏怒不可遏,指着胡姨娘的鼻尖就作势要打她,却被文信侯一把拉住,“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下人,能通医理?”

“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看看你那泼妇样儿!”文信侯怒骂道。

“我泼妇?你说我是泼妇?她要害我啊!”两行清泪从李氏的脸颊滚落,她弯腰骤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然而还没等她缓过来,她便听到了文信侯的这句话。

“你不是没死吗?”

你、不、是、没、死、吗。

每一个字,李氏都认识,合在一起,她却好似不认识了。

正如她泪眼朦胧看着文信侯的脸,也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认识过这同床共枕数十载的夫君。

“噗。”

一口鲜吐出,李氏身子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而这时,温归明才从外面跑着进来,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地大喊着“娘”。

温归岚站在门口还有些不知发生了什么,然而她一探头就对上屋内桂兰那双如恶鬼般死不瞑目的眼眸,她心头一紧,掌心都冒着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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