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婚事讲究两情相悦”(1 / 1)

男人侧撩衣袍坐在了刚刚温归姝刚刚做过的地方,戴着一只青玉虎纹扳指的右手摩擦着自己左手掌心,依稀可见那左手掌心有三四道结痂的血痕。

不管行立或端坐,男人的身姿都透着一股杀伐果决的强势,整个人的姿势都呈现着外向的打开,有种说不出的霸道压迫。

紧跟在男人身后的还有那日同李嬷嬷一起去宣懿旨的福宁,见主子落了座,他忙吩咐宫女把温归姝没碰过的茶撤了下去,再换上新茶来。

景贵妃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儿子,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看这孩子如何?我瞧着倒是个好的,你性子固执刚烈,行事霸道张扬;温家小姐柔弱乖顺,看着也是随她父亲文静知礼,与你倒是互补的......”

景贵妃回想起那女子刚刚看她的眼眸,黑白分明的杏仁儿眸温软明亮,恍若春日溪水般清澈好看,听她说话时更是满心满眼地看着她,倒是让她不自觉地生出怜爱来,说话的声音都不敢高几度,生怕吓到这小姑娘。

尤其是想到这些孩子的过去,她更是觉得老天不公。

邵玹听到那“柔弱乖顺”四个字,倒是脑海中不自觉地再次浮现出了那女子立于尸体之间面不改色、颊面一道殷红血迹的模样,倒是比今日她乖乖巧巧端坐于下跟个瓷娃娃一般的样子更灼人漂亮。

还有那只簪子......那只簪子可是差点把那刺客的手掌贯穿,可见行刺之人的气力与决心。

柔弱乖顺。

这四个字,邵玹觉得她恐怕哪一个都搭不上边儿。

“身子弱......身子弱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好生娇养着就是。你是王爷,娶个王妃还能叫人缺衣少食委屈了去?”景贵妃絮絮叨叨地念着,为了她这儿子的婚事,她也是没少操心。

他们母子俩在京中名声算不上好,那些清流贵门、世族大家面上恭之敬之,内里却瞧不上他们娘俩,尤其是五年前霍家倒台后,更是阳奉阴违。

而她这儿子又是个不近女色,到现在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断袖之癖都传了满京,她是真真盼着他能早日成家,身边有个贴心的人儿啊。

“你到底是何想法?你若是看不上,倒也莫耽误人家。温大人对我们有恩,若是这婚事成不了,我便去向皇上那儿讨个封赏恩典,婚事作罢,也能顾全了姑娘家的体面......”她说得口干舌燥,邵玹却没怎么搭腔,看得景贵妃是一阵头疼,忍不住取下手指上的护甲摁压起太阳穴来,“你一声也不吭,这是个什么意思?”

“婚事讲求两情相悦,母妃还是莫乱点鸳鸯谱的好。”邵玹总算开了口,说出来的却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两情相悦?那你说说,是你不喜欢温家三小姐,还是人家不喜欢你?”景贵妃反问道,两情相悦?她看她这只知道上阵杀敌的儿子压根就没开窍,哪里知道情爱滋味?

福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邵玹没开口反驳,便笑着出来缓和气氛:“王爷,宣旨的时候我可都瞧见了,温家三小姐一听是进宫觐见贵妃娘娘,绷着的脸倏地就笑了,可是高兴。咱们王爷战功赫赫,没准这位温家三小姐正是钦慕王爷呢!”

福宁这话说得讨巧,景贵妃听到这话来了精神:“可是真的?”

“李嬷嬷同奴才一同看到的!”福宁忙说道,生怕景贵妃不信他。

只不过邵玹淡淡地瞥了一眼福宁,福宁就熄火掩气、低眉顺眼地不敢再说一句。

“不若此事先再等等,你再好好看看你喜不喜欢人家?若是喜欢,我就向皇上请求赐婚;若是不喜欢,我再向皇上表明把婚事作罢?”整个梁宣国能让景贵妃这般低三下气地说话的,也就是邵玹一个了。

她不是那迂腐古板之人,非得压着邵玹去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可是温家三小姐乃是这混小子小时候自己抱着讨来的婚约,她今日看着也觉得是个好孩子,性子也与玹儿互补,总归先相识相看一二,再说拒绝的话也不迟。

景贵妃已经一再退让了,邵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痂,那里的痒意让他有些忍不住去抚摸。

他又想到了福宁说那温家三小姐听到懿旨时倏地笑了,他的心尖似也微微一动,脑海中不自觉地幻想起她笑起来的样子。

可惜他没真切见过,倒是一点也幻想不出来。

“那先看看吧。”良久,邵玹终于吐出这样一句话来,他按住那几道血痂往掌心下压,心绪终还是几分不宁。

这一句话,也足够让景贵妃欣喜若狂:“你看,这莫不是就是天赐的缘分?好啊,好啊,先相看着也好......”

不过不管景贵妃怎么高兴,邵玹始终都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时不时回一两句“嗯”,整个人愈发不喜于色、让人捉摸不透。

景贵妃也看到邵玹掌心的伤,她头痛地说道:“你说说,你好端端地又去管那闹事的马做什么?我还听说李丞相的那庶子被你打断了腿?这弹劾的折子只怕已经如雪花满天飞了……”

“儿臣可没打断他的腿,分明是他自己从那疯马上坠下来,又被那发狂的马踩断了腿……儿臣不过是好心帮他一把。”邵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昨日他上街撞见李丞相的庶四子李桓在闹事纵马狂奔,其间不知踹翻了多少摊铺。

街上的巡役不仅不阻拦,还叫嚷呼喊让商贩路人马上回避,清道出来供他纵马,简直荒唐至极。

最后李桓控不住马,朝着一垂髫小儿高扬马蹄就要活活落下,他便出手拉了一把……

至于到底是救人心切不小心把李桓挤下了马,还是他自己掉下去的,这就无人知道了。

“儿臣倒是觉得摔断了腿好,省得再惹是生非。”邵玹淡淡地说道,这李桓仗着其父是李丞相,欺男霸女的事儿可没少办,一双腿,邵玹都觉得算轻巧了。

更何况龙泉寺那场刺杀,他还没好好和李丞相与贤王算账的。

邵玹话已至此,景贵妃也不好说什么:“一个庶子倒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你的名声……”

“儿臣在京中,本也就没什么名声可言,儿臣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邵玹说道。

“你倒是看得透……”景贵妃冷哼一声。

这时,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知画撩帘而入,伏身行礼说道:“娘娘万安,皇上来了,这会儿正走到青梅园,一会儿就到昭华宫了……”

这话一出,明明应该是满宫高兴的喜事儿,景贵妃与邵玹却皆是脸色一愣,只不过一个脸上带笑眼底却带着几分黯淡,另一个面无表情却将自己左手掌的血痂擦掉了一层。

“儿臣先行一步,就不打扰母妃与父皇了……”邵玹说道。

景贵妃张了张嘴,似有什么想说,可是最后却也化成了一声叹息。

“还有,母妃下次夸人,可莫要夸人像乌龟了!”邵玹说道,转过身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的弧度,眼底也闪过些许笑意,倒是冲淡了他身上那股肃杀凶戾之气。

“你还编排起你母妃的不是了?”景贵妃怒极反笑,看着邵玹的背影对李嬷嬷说道,“可不是像个小乌龟,那绿薄袄配着短腿短胳膊,哪里不像了?乌龟乃长寿之物寓意有何不好……”

李嬷嬷虽板着脸却眼带笑意地哄道:“是是是,娘娘说得都对……”

——

“小姐,您这是要准备开药材铺吗?”拥挤的库房里,丹春看着快放不下的药材们真诚发问,“不过京城这行情,好像不是做药材生意的好地方啊!”

说罢,她还伸手摸了摸那盆灵芝,眼中满是新奇。

“奴婢还是头一次看活的灵芝!小姐您说,这么大一个得长了多少年呀?”丹春的声音欢快灵动,但却也拉不回温归姝出走的魂儿。

她看着这一堆赏赐,只觉得自己输得彻底。

这位景贵妃,怎么和书里、传闻里的完全不一样呢?她这病秧子的人设瞧着根本用不上啊!

“小姐?”杏春投来了一个担忧的目光。

“无事。”温归姝摆了摆手,“只是这景贵妃瞧着……还真像个良善之人。”

“这些东西?”

“东西都是景贵妃赏的,贵妃娘娘说我体弱,叫我没事就挑挑拣拣吃些。”

听完来龙去脉的杏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那婚约之事,景贵妃娘娘可有说些什么?”

“只字未提。”温归姝觉得这才是要命的地方,一句不提,吊着人才是真难受的。

“罢了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那假病的药可是给我收好,实在不行就用它了。”温归姝不是喜欢纠结的人,第一步跟她想的不一样不打紧,后面肯定还有机会。

那假病的药,便是其中办法之一。

一副药下去一刻钟就能让人吐血昏迷,看似气弱病重、随时都能一命呜呼,但实际上三五天就能自己转好,虽有几分伤身子但假病的效果是真的好。

这药乃是她在江州寻一道士求来的,实在不行就下这样一剂猛药病上些许时日,到时候皇家定不会考虑她这样太过晦气的病秧子。

“是,不过小姐……那药还是能不用就不用的好。”杏春说道。

“我有分寸的。”温归姝微微一笑,安抚道。

只是以备不时需罢了。

邵玹:她笑了,她心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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