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自尊心(1 / 1)

毛线杜云 佚名 1992 字 3个月前

“你大概是真不记得了。当时我们娘俩已经商量好了,我跟你说弟弟小,让他一个人喝奶,长得快,你同意了。”毛瑾笑了一下,眼里却又什么东西在闪,“但是,老王不同意,他说,这小丫头本来就敏感,又是长记性的时候,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怕是会记着一辈子,到时候有再多的钱都没法弥补。与其那样,还不如让我们娘俩自己过呢!”

“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老王没有你生父有文化,也不够端正,更别说面子,他就是大老粗一个。可是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真的东西,我把那视之为希望。”毛瑾舔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道:“就是这么一个粗糙的男人,把我从抱怨的泥潭里拉了出来。我不再是一个怨天尤人坐吃等死的家庭妇女,我不再关心我的男人能给我几个钱,够不够我养孩子,因为我发现原来我也可以自己养活孩子。吃得差一点穿得赖一点也好过求人,更重要的是,我开始相信自己可以掌握一些东西。”

毛线点了下头,小时候的事她真的不大记得了,可是,她妈说的这一段,她几乎可以全部理解。

“所以,你说我和他分开,是因为嫌他穷,我不否认,我的确害怕过那种从头到脚都冒着穷气的日子。”毛瑾咬了一下嘴唇,“但是,我仍然不后悔那样的经历,如果不是遇上你的生父,比如遇上了一个比他好一些的男人,我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自立。”

毛线突然将头靠在毛瑾身上,像毛球那样蹭了蹭。

毛瑾拍着她的手臂笑道:“假如是那样的话,那你可惨了!”

“什么?”毛线哼了一声。

“那我就得靠着你发财致富,咱虽然长得一般,可文凭高啊,听说有钱人家就喜欢你这种没什么姿色的高知女性,聪明、懂事、基因好!”毛瑾龇了下嘴巴,笑道:“值不少钱呢!”

“好嘛,你是指着拿我卖钱呢!”毛线趁其不备,将两只手伸至她妈腋下,使劲一抓,毛瑾就笑作一团了,她顺势将毛线拉过去裹在怀里。

“那是必须的!”毛瑾笑着戳了下她的脑门,“不过后来想了想,给你投资整容风险太大,还是自己干点买卖吧!”

“哎呀!你讨厌!”毛线拿胳膊肘顶了两下,却也没有什么力气,最终被她妈摁在床上,娘俩四仰八叉地躺着好一顿吱哇乱叫。

毛线靠在她妈身边,突然就有了睡意,赖着不肯起来。

毛瑾在她肩上拍了两下,好半天才说:“这爱情也好,婚姻也罢,其实没那么复杂,这就跟你买鞋一样,你相中的那个可能不合脚,偏偏你没看上的那个可能就正好,但是,没关系,你总得都去试一试,才知道哪个合适哪个不合适。

“而且你不一定非得一次性买断,且试且穿,走着瞧呗!兴许前面那不合脚的磨上一阵,诶,好了!也兴许那正正好的,你买回家后左看右看还是不喜欢,干脆送人了。即便是有幸买着你喜欢的又合脚的,它还有可能会磨损、坏掉,或者被人试了一脚又或者干脆被人偷走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的日子还长,要走的路还很远,舒服才是第一位的。”

毛瑾是觉得可能自己第一段婚姻的失败加上前夫种种,让女儿对男人失去了信任,造成了一些心理障碍,她看似相亲无数,好像跟谁都能谈得来,但实际上,跟谁都不肯走心,这好不容易跟杜云磕磕巴巴地谈了一段,眼瞅着又要被那应英给搅和黄了,这毛线以后怕是更不敢沾男人了。

毛线莫名地想掉泪,她翻了个身,将手臂挡在额头上,假装睡着了。

毛瑾看着女儿眼角处的潮湿,也不戳穿,她默默地拽过一块毛毯,给她盖上。

家里添了两个小人儿,毛线的日子过得忙

碌,却又很安静。

几场阴雨过后,树上就多了一层金黄,秋上树梢。

十月份的时候,学校开了一场表彰会,是专门为毛线开的。她资助的学生已经达到了一百名,院长临时通知她上台讲话,一方面是鼓励孩子们努力完成学习;另一方面是希望带动更多的社会人士资助这些贫困的孩子们。

“院长,我没上过这种场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呀!”

毛线不是在装,是真的不会,她的文字水平仅限于论文。而且最开始她连论文都不会写,都是东一个西一个跟打补丁一样拼凑的,她当时的男朋友就教了她一个秘诀:你练习跟人吵架,必须赢。

就这么着,毛线为了能吵赢,开始立论点,然后找足够的论据材料,再一点点论证。搁家先跟她妈过招,在学校参加辩论队,慢慢地,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几乎可以说是“逢吵必赢”了,回头再写论文,那完全是小意思,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啊。

可这演讲稿跟论文完全不一样,而且这种表彰大会,在毛线看来,完全没有含金量,无非就是别人吹一半,自己吹一半,都是些套话官话,她做不来。

“那就自由发挥!你课不是讲得很好嘛!我们就当听课了。”院长丝毫不肯退让,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这么好的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这姑娘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毛线正发怵的时候,邓丽霞来了,这姐们也够意思,唰唰唰提笔就给她写了一篇,连在什么地方停顿做什么样的表情手势都备注出来了。

毛线照着念了一遍,怎么都觉得不像自己说的话!

她又不是雷锋,哪里有什么高尚情怀,不过是当初背水一战时激励自己的豪言壮志。资助是真心的,可是她没想到能做多久,或者资助多少,她对这个没有概念,全是杜云当初做展厅的那些广告收入。

“算了!反正院长让我自由发挥的!”毛线心一横将那张稿纸塞口袋里,两个手心对搓一下就上台了。

从礼堂上看下去,下边是黑压压的一片,比脑袋更黑的是孩子们的脸。他们脸上的表情很木,除了难堪,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原本毛线资助这些孩子,是让公司的人通过学校辅导员了解的,助学金的发放也是分批给到辅导员再单独发的,这样做,其实就是为了保护学生的自尊心。

现在的孩子们不同以前,贫富差距太大了,而且在学生当中,隐隐地传递着一种攀比的氛围,比如这女生化妆的和不化妆,用迪奥和用美宝莲的,男生穿阿迪的和穿班尼路的……各成一派,甚至可以简单地总结为:家境好的更容易跟家境好的学生打成一片,并有意无意地排斥着那些家境不好的学生。

更让人惊心的是,这些家境不太好的孩子,也非常自觉地甚至可以说是主动地疏远那些家境好的学生,因为进入另一个圈子的成本太高了,别人随随便便一顿饭或者一件衣服可能就是他们一个月甚至一个学期的生活费,而现代人的交际是往往需要一定的金钱去维持的,大学校园里也不例外,这基本上就成了阻断那些来自农村的寒门学子融入城市的第一道防线。

从情感上来讲,毛线更倾向于把这些事放在桌面下去做,而不是这样把这些孩子们的自尊心拨拉到日光灯下煎烤。

象征性的掌声过去之后,毛瑾清了清嗓子道:“同学们,请你们先清空一下脑袋,忘掉之前听到的话!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因为接下来,我想给你们分享一下真实的东西。关于我,也关于你们。”

礼堂里突然变得格外寂静,尤其是坐在第一排的邓丽霞,她一个劲儿地对台上的毛线眨眼,并轻咳了一声作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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