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愣子”自然是千恩万谢，连连作揖，说道：“大哥，兄弟此来给你添麻烦了。.”

李天一则皮笑肉不笑地说：“嗨，说这个就见外了。有道是，是亲三分向吗。只要兄弟拿着我不当外人，哥哥不会亏待你······”

“兄弟知道，既然投奔大哥而来，这里便是我的家，无需大哥嘱咐。”

从此，“丁愣子”便成了李天一在李家湾渔行的账房先生，女儿丁海云成了李天一大太太的管家丫头，儿子丁邙壮便成了提壶倒水，扫地烧炉子和伺候少爷的小伙计。

“丁愣子”受孔孟之道腐化很深，思想觉悟低，阶级意识比较模糊。

李天一以“照顾”亲戚为名，把他们爷儿仨个当做免费的长工使唤。

“丁愣子”却认为要不是亲戚照顾，他们爷仨早就得流落街头要饭吃。因此，他对李天一感恩戴德，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他怕两个孩子少干了活，叫主人生了气，辜负了李天一的好意，一有空就教育两个孩子，用什么“人不知足，鬼神怒之。”那一套，要两个孩子逆来顺受，感恩知足，要他们用行动报答李天一对他们的“好处”。

邙壮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来到李天一家已经整整两年了。在这两年当中，他先后和赵燕打了不下二十个回合，至于和其他孩子，那就更多了。

到底为什么呢？李天一是个靠剥削穷人发财的老财主，在赵燕看来，单单是和李天一有亲戚关系，就一定不是好人！再加上看到“丁愣子”穿的是长袍大褂，是李天一的账房先生。邙壮是李天一儿子的“保镖”，凡事都向着那个狗剩子。这就等于他“丁愣子”一家，和大财主李天一是同一类货色。

两年来，凡是孩子们和邙壮打架，都是那个李天一的儿子狗剩子惹事引起来的。凡是狗剩子出来欺负穷人的孩子，邙壮又都是站在狗剩一边。

至于邙壮呢，他的心情是矛盾的，有很多事，他的行动和思想还不一致。邙壮他娘死在日本鬼子的炮弹下，因此他恨死了日本鬼子和汉奸。

刚来到李天一家时，心里热腾腾的，和他爹是一个想法，感到到底还是亲戚近，要不是靠着李天一，爷儿仨个到什么地方吃饭去都是个问题。因此，他打从心眼里真心实意地向着李天一。

可是时间一长，邙壮越来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第一，邙壮把鬼子汉奸看成是仇人，大财主李天一却把那些鬼子、汉奸和特务当成亲人，他们彼此称兄道弟，迎来送往，经常到他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到李天一家吃吃喝喝。第二，虽然他和李天一家是亲戚，但是他们爷儿仨在李天一家的地位，还不如管家李二蛋。

凡是李天一家来人吃饭，都是李二蛋作陪。人家坐席，邙壮和丁海云忙着端盘子，“丁愣子”坐在院子只能里干瞪眼。

邙壮渐渐地明白了，原来他们爷仨比大财主李天一的管家李二蛋都低一等，李天一根本就没有拿他们爷仨儿当亲戚看待。

再说，李天一那名叫狗剩子的儿子才十岁，正是讨人嫌的时候。仗着他家有钱有势，又熊又不老实。他见了穷人家的孩子就欺负，你想孩子们能不揍他吗。

刚开始，邙壮觉得自己是狗剩子的亲戚，一切都得向着他，确实做了不少错事。村子里的孩子们因为邙壮是李天一的亲喊，又不分是非黑白的帮着狗剩子，这就把邙壮和狗剩子看成是一样的坏人。

特别是那些吃过亏的孩子，不但看见狗剩子就骂，而且连见了邙壮也是直接动拳头。后来，邙壮渐渐地发现狗剩子太过混蛋，有时候简直就是混蛋加三级！

每次和村里的穷孩子打仗，都是狗剩子无故欺负人引起来的。可他是伺候狗剩子的，只要是狗剩子在外边吃了亏，李天一的大老婆，也就是狗剩子的娘统统把不是全都加在邙壮身上，轻则挨骂，重则挨鞭子。

邙壮恨不得能立刻杀了那个老娘们，却又摆脱不了当前的处境，外边的孩子哪里知道邙壮的心情和难处。

邙壮对李天一一家的看法变了，可是外边的孩子们对邙壮的看法却没变，还把他当成大财主李天一那边的人，动不动就动就拳脚相加。邙壮也固执地认为赵燕和李大牛那帮人欺负他是个外来户，故意变着法儿欺负他。

因此，心底也是憋着一口气，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赵燕他们的手底下甘拜下风。好像两只好斗的小公鸡，互不相让，越斗越红眼。其实，邙壮并没惹着赵燕，因为赵燕的脾气像他爷爷，孩子们受气，他心里不平，多少次争斗，都是为了他的朋友。

赵燕刚走了十来步，忽然被一个人拉住了手，他回头一看，却是大伯李老贵。

李大伯怕赵燕惹事，又急又怕地说：“燕儿侄子，这可使不得！那李天一有钱有势，还和鬼子汉奸扯连在一起，你打了他的儿子，他能和你算完吗？你想没想到后果？”

“那他凭什么又打人，又抢俺的蛤蜊？”李大牛冲着他爹说，又道：“狗剩子还想连海都霸占到他家里去呢，不去狠揍他，今后穷人又到什么地方去扒蛤蜊？”

李老贵气得瞪了大牛一眼，急急的说道：“我就知道是你拱的火儿！要是真惹出事来，看看我不先砸打断你的狗腿！”

李老贵怕说不服赵燕，他朝周围望望，又小声劝道：“听大伯的话，现在还不是咱穷人出气的时候。前年冬天，你爷爷打死了李天一家的一只狗，梁大胆就把你爷爷抓了去关了四天！最后现托了人，请了客，赔了李天一五担鱼，才把你爷爷放出来。那还是狗呢，你打了他的儿子，李天一能不下死手治你吗？”

李天一的厉害孩子们都知道，打死狗都得坐监赔鱼，更何况打了人呢，弄不好只怕连在李家湾也不能住了。

所以孩子们一听，不约而同地把赵燕围住，七嘴八舌的说道：“怎么办，我们还打吗？”

赵燕脖子一挺，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他一想到狗剩子打了人还抢了东西，再看他的朋友人人满面是泥，个个遍身带“伤”，就觉得这口气非出不可！如果不让狗剩知道，穷人的孩子是不好欺的，今后他不越发踏着鼻子上脸吗？于是一攥拳头说：“我不怕，只要他欺负穷人，我就偏要揍他。.”

“对，就得揍他！走呀，报仇去！报仇去······”

孩子们高声呼喊着，一个个跟在赵燕的后边，扑向北海湾。

李老贵拉了一把没拉住，就飞也似的找赵二婶去了。

今天这场斗争还是狗剩子找事惹出来的，这个小子在家里闲得浑身不自在，逼着邙壮领他去钓鱼。俗话说，端着人家的碗，就得受人家管。

李天一前边的三个儿子都没养活，所以未了得了这么个儿子，所以才起名叫狗剩子。意思是狗也不喜吃。李天一的大老婆拿着狗剩子特别娇惯，狗剩子就是要个人头，大太太也恨不能立刻端给他。

他要去钓鱼，邙壮不敢不陪着去。可巧他们来到北边海湾，李大牛正领着一群孩子在浅水里扒蛤蜊。狗剩子一看人家扒的蛤蜊都比拳头大，立刻馋红了眼。硬说这个海湾是他家的，凡是在这个海湾里扒的蛤蜊，每一个人都得抽一个份给他。

这显然是拿着不是当理讲，别说孩子们不干，就连邙壮也觉得狗剩子太过分。好家伙，一时间，狗剩子硬要，孩子们都不给，三说两说，接着就一齐动了手。

狗剩子虽比李大牛小，却比其他的小孩们大，他正伸手在夺一个孩子的篮子，冷不丁的只听“啪！”地一声，一滩臭海泥飞到了狗剩子的脸上。

顿时，狗剩子脸上贴上了一个黑“饼子”，什么也看不清了。狗剩子哪吃过这样的亏？“哇！”地一声嚎了起来。邙壮一看坏了，这样回去，他至少得挨大太太的鞭子。因此，不得不跑上来护着狗剩子。

孩子们一看，越发火了。接着劈了啪啦一通混乱，臭海泥从四面八方朝邙壮飞来。再说那邙壮本来就认为孩子们仗着赵燕撑腰，才欺负他这个外来户，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出。眼下一看大家朝他开了火，他怎么能服软。

于是，把头一低，腰一弯，迎着那群孩子们就冲了上去。

邙壮个头比李大牛都高，力气头比任何一个孩子都大，孩子们别说一个顶一个治不了他，就是三个五个一齐来，也不是邙壮的对手。

结果可想而知，邙壮狂风似的一阵乱打，李大牛带来的小伙伴一下子乱了阵脚，早跑的人，身上中了臭海泥，晚跑的，被邙壮抓住了胳膊，一个个糊成了泥猴儿。

狗剩子开头还咧着那张水瓢似的嘴在干嚎，后来一看孩子们被邙壮打得纷纷败退，抹了把眼泪笑开了。

邙壮简直要气炸了心肝脾肺肾，抓着狗剩子的胳膊给他洗了把脸，催促他说：“赶快走，他们回来就是厉害的。”

狗剩子却一瞪眼，嚷嚷道：“干什么？他们跑了，正好这些蛤蜊都归我的了，快，赶紧收。”

十几个篮子，有的扔在岸上，有的丢在水里，每一个篮子里都有三、五个大蛤蜊。

邙壮因为看不惯狗剩子抢人家的蛤蜊，所以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狗剩子呢，自以为得了外财，就跑下水去把篮子一个一个提到岸上，又一个一个地摆了起来。正当他摇头晃脑地弯着腰，从各个篮子里向外拣那些大蛤蜊的时候，突然觉得一只胳膊被人抓了起来。

狗剩子猛直起腰来转脸一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那手里的蛤蜊哗啦一声落到了地上。

“你·······”

刚喊了个“你”字，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一只又硬又有劲的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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