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裳每日都去仪元宫给婉珍公主扎针,没多久,小公主身上的余毒全部清干净了。淑妃娘娘心疼闺女受的罪,日补夜补,把小公主补得白白胖胖。
姜云裳说,让小公主多见见和熟悉的人相处,对她的病情有帮助。所以花悦容有空就去陪小公主玩耍,逗她说话,若是燕云恒得了闲,也被她一起拖去。不知什么时候起,太子也到仪元宫陪小公主玩耍,他原本就是老成的模样,现在更加沉稳了,见了众人,规矩行礼,进退有宜。话不多,只有和小公主玩耍时才会露出笑容,对花悦容也没从前那么排斥,叫一声皇贵妃,便退开去。
花悦容看到他这样,心里有些难受。私下里对燕云恒道,“太子总是闷着,不会也变傻吧。”
燕云恒弹她额头,“别胡说。”
“太子去牢里见过红莲,红莲的话他或许不会全信,但也不会不信,皇后的事对他打击很大。”
“他是要做皇帝的人,这些都是通往皇位的必经之路。若是承受不住,东耀的江山他也挑不起。”
“可他还小呢。”
“不小了,”燕云恒道,“朕像他这么大的时侯,不见得比他好。”
“他能跟你比么。”
燕云恒反问,“为何不能?他应该比朕做得更好才对。”
花悦容不说话了,闷头走路,不小心踩进一个小洼,这几日总零星飘着雪,地面上湿湿的,积的是雪水,踩上去滑不溜秋。
花悦容一个趔趄,惊呼出声,好在燕云恒及时抓住她,没有跌下去。
“走路也不专心,”燕云恒数落她,“做什么往水洼里踩?鞋都湿了。”
花悦容把责任推到他身上,“陛下瞧着路呢,怎么也没提醒我一声。”
燕云恒好笑,“自己滑了一下,还怪到朕头上,你当真越发厉害了。”
花悦容心绪不佳,无理取闹,揪着他的衣袖,“就是怪你。”
“好好好,怪我,”燕云恒不跟她计效,“那我扶着点皇贵妃?”
花悦容说,“我鞋都湿了,怎么走呀?”
燕云恒便蹲下来,“我背你,成不成?”
花悦容不客气的趴上去,“陛下背我,他们又得说我骄纵了呗。”
“你是宠妃,骄纵又如何?”
花悦容笑了笑,搂着他的脖子,脸搁在他肩头,感叹了一句,“若你不是皇帝该多好?”
“为何?”
“咱们就可以出宫去闯荡江湖。若是我累了,你便背着我。若是你累了,我也可以背你。”
“在宫里不行么?”
“你瞧瞧咱们后头跟了多少人?你再瞧瞧绪总管的脸色,他估计都想打我了。”
“他敢?”
“他不敢,但心里肯定这么想了。”
燕云恒笑起来,扭头说,“我是你夫君,乐意这么背着你。”
“夫君真好,”花悦容乐吱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皇后冷眼看着那对不要脸的男女,心里的怨气一股股的往外冒。
好好的爷们都让那狐狸精给带坏了。
一年前,若有人告诉她,燕云恒会背着女人在宫里行走,会让那女人当众亲他,打死她都不会相信。燕云恒冷静内敛,品行端正,绝不会有浪荡子的举动。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被庄皇后数落,她心里不舒服,一个人沿着长廊漫无目的的走着,碰到了太子燕云轩,燕云轩看出她不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便说了出来,想得到两句暖心的安慰,但燕云轩只摸摸她的头,温和的说,皇后是长辈,长辈的话一定是对的,因为是为了她好。
她不爱听燕云轩说教,耐着性子听了几句就走了,一直走到假山后头,默默的蹲在那里。后来,燕云恒来了,也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站着。
日头在天上行走,地上的影子移来移去,从他那头移到了她脚边,再慢慢挪到假山上,一点一点爬上去,变成一点绚烂的余辉,他们就那样安静的待了一下午。她的脚早蹲麻了,找了个块石头坐下,他却依旧站着,一动都没动,像个石柱子。
最后还是她开口,说,“恒哥哥,吃饭去吧。”
燕云恒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与她一道走了。
那个下午永远留在了她的记忆深处,很久之后,她仍记得一个冷漠倔强的少年,陪她待了一个寂寂的下午。记得那日阳光的温暖,记得他冷峻的面容。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和燕云恒很像,他们都有反骨,只是燕云恒用冷漠掩饰,而她用乖巧掩饰,殊途同归。
后来燕云恒去了驻军大营,在她父亲的军队里历练。父亲捎回来的家书,都由她来念。信中,父亲总要夸燕云恒两句,说他勇敢无畏,品行坚毅,大有作为。
十五岁,她到了及笄的年纪,父亲从边关回来,参加她的及笄礼。听闻燕云恒也回来了,她心里很雀跃,几年未见,不知道那个冷漠倔强的少年长成什么样了,她想见一见,可及笄礼的时候,燕云恒并没有来,只有燕云轩来了。
燕云轩是偷着出来的,他已经弱冠,刚登基成为新帝,是个文弱白晰的青年。他们自小有婚约,彼此都知道,但她把燕云轩当哥哥,总也找不到心动的感觉。
她有点失望,暗自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见到燕云恒一面。可还没等她想出办法,燕云恒就到了她府上。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的阳光特别灿烂,落了满地的金光,她听闻燕云恒来了,立刻跑出去,在廊上看到他的背影,赶紧追上去喊了一声,“恒哥哥。”
燕云恒回头,对她灿然一笑,十五岁的少年,眉眼长开了,不再是张稚气的脸,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她的心莫名颤动了一下,像被人拔动了心弦。
燕云恒叫了声薇妹妹,还笑着说,下次回来,得改口叫皇嫂了。
他看到她的时候,分明是高兴的,也有些惊喜。可后头那句改口叫皇嫂,又说得有些感慨,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意。
短暂的打了声招呼,他大步流星而去,留给她的背影,也是意气风发的。
冷漠的少年对她笑了,那笑容,就像最最明媚的阳光,永久驻留在她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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