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传到仪元宫,淑妃极为诧异。
若说皇帝独善其身,不与宫妃来往,那她便是不与宫妃来往的第二人。
她不与任何人交好,也不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关门闭户过日子,连德贵妃的面子也不给,除了帝后,谁也请不动她。上回西泠美人入宫,皇后发了话,她便去露了个脸。这回皇帝发话,她不敢违抗,也得走一趟。
她与燕云恒不熟,崇光帝在的时候,也就在宫宴上见过一次。后来燕云恒当了皇帝,却是一次也没见过,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想起她不打紧,她怕的是有人惦记婉珍。
皇命难违,淑妃只好带着婉珍走一趟。
到旭明宫的时候,帝后都在,花悦容和姜云裳也在。
淑妃领着婉珍公主上前行礼,婉珍公主毫无征兆,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让淑妃有些无措,忙把她抱起来哄,向帝后告罪。
“珍儿一下见了这么多生面孔,大约是害怕,请陛下,娘娘恕罪。”
皇后起身,笑呤呤拍了拍婉珍的背,“珍儿让母后抱抱可好?”
婉珍公主紧紧抱着淑妃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住的发抖。
皇后有些尴尬,忙退了回去。
燕云恒道,“去瞧瞧太子,让他们兄妹处处。”
淑妃如释重负,忙把婉珍抱去太子床边。
婉珍依旧在哭,把脸埋在淑妃怀里,不停的抽泣着。
燕明铮从枕头下摸出一个草编蟋蟀逗她,“妹妹你瞧,
好玩么?”
婉珍睁着朦胧的泪眼,怯生生看着他。
燕明铮把蟋蟀在手上跳来跳去,“像不像真的?”
婉珍虽然还搂着淑妃的脖子,却渐渐止住了哭,仍是怯生生的看着。
燕明铮把草蟋蟀递过去,“还记得哥哥么?有次吃席,你缠着我要吃蜜窝窝,因为淑妃不让你吃,会黏牙……”
淑妃有些唏嘘,“怕是不记得了,都一年多前的事了。”
那时候,婉珍还没生病,粉雕玉琢,漂亮得像年画上的娃娃,崇光帝尤其喜欢,一日不见就想得紧,总打发人去仪元宫把小公主接来,逗上一阵,再送回去。那时的婉珍人见人爱,她也不是现在这般冷清的性子,喜欢带着婉珍逛园子,也去各宫串门子,后宫虽有争斗,但皇后为人宽厚,加上婉珍只是公主,众宫妃也只是羡慕,极少有人妒忌。
淑妃无声叹气,那样的好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尽管婉珍公主不接,燕明铮却没收回来,依旧举着草蟋蟀,望着她笑。
淑妃小声说,“太子哥哥给的,拿着吧。”
婉珍公主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儿,小鼻子不时抽一下,试探的伸出手碰了碰草蟋蟀。
燕明铮笑了,“妹妹别怕,它不咬手。”
婉珍公主最终还是把草蟋蟀接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
花悦容见她终于安静了,拖着姜云裳上前给淑妃行礼。
看到陌生人过来,婉珍公主立刻往淑妃怀里缩,睁着大眼睛怯怯的
看着她们。
淑妃有些不悦,正要让她们退下,花悦容却用手指将自己鼻尖往上一抬,做了个鬼脸。
婉珍公主咯的一声笑了,淑妃的脸色缓下来。
燕明铮笑道,“看来花美人同妹妹有缘,你一逗,她就笑了。花美人不如给妹妹也编一个吧。”
花悦容,“太子发了话,自当从命。”
淑妃正想说不用,花悦容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很快抓了几片草叶子回来,坐在床边开始编起来。
婉珍公主看着她的手指在草叶中穿来穿去,很是好奇,看得目不转睛。
很快,花悦容就编了只小兔,笑嘻嘻递给婉珍公主,“一点小心意,还望婉珍公主笑纳。”
淑妃以为婉珍不会要,毕竟女儿对陌生人有些抵触,没想到婉珍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接了过来,一只手拿蟋蟀,一只手拿小兔,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皇后端着茶盏喝茶,看到这一幕,笑道,“花美人是孩子心性,能和小公主玩到一处去。”
燕云恒勾了下嘴角,“朕看她自个就是孩子,没半点规矩。”
皇后掩嘴笑,“若是让精奇嬷嬷来教规矩,陛下该心疼了。”
燕云恒低头喝茶,没再回应。
许是相处得久了,婉珍公主慢慢放松了,从淑妃怀里下来,坐到了太子床上。燕明铮对妹妹十分有耐心,拿着草蟋蟀和她的小兔斗来斗去,只是他身子虚弱,玩一会儿就要歇一会,花悦容便接过他的草蟋蟀,逗着
婉珍公主玩。
淑妃本来想跟帝后请个安,同太子寒喧两句,应个过场就走。难得婉珍玩得这么高兴,她就多坐了坐,现在见太子疲倦了,她便带着婉珍起身告辞。没想到婉珍公主不愿意,她生病前常和燕明铮在一起玩,虽这么长时间不见,血脉亲情使然,让她对燕明铮很亲近,见淑妃要带她走,一把抓住燕明铮的手,小小声央求他,“哥哥,哥哥。”
一声哥哥,让燕明铮想起了从前的事,不免有些伤感,哄着她道,“妹妹先回去,明儿再来瞧哥哥,好不好?”
婉珍公主转头可怜巴巴看着花悦容。
花悦容也哄着她,“太子哥哥要休息了,小公主先回去,明日我给公主编个小狗如何?”
婉珍虽然有些傻,却并非听不懂话,又看着淑妃。
淑妃当然不想再来了,但女儿眼巴巴的看着,她只好点头,“明日母妃再带你来。”
婉珍公主把草蟋蟀还给太子,拿着自己的小兔乖乖坐到淑妃怀里去。
淑妃抱着公主过去向帝后告退的时候,皇后刚好走开了,只有皇帝在。燕云恒对婉珍公主笑了笑,婉珍公主立刻把脸藏起来。他也不在意,对淑妃道,“既然婉珍喜欢和太子玩,多带她过来,成天关着也不好。”
“是,臣妾记下了。”
等淑妃抱着婉珍公主出门,花悦容和姜云裳也向皇帝行礼告退。燕云恒却站起来,与她们一道出了门。
“瞧出什
么了?”他问花悦容。
“婉珍公主对陌生人有些抵触,淑妃的戒备心很强。”
“这些是人都能瞧出来,朕是问案子。”
“陛下急什么,这才刚开始。”花悦容道,“明日淑妃还会带婉珍公主来,我再瞧仔细些。”
“你仍觉着淑妃可疑?”
“不,”花悦容道,“臣妾觉得婉珍公主可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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