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摇摇头：“我太累了，还是让我歇歇吧，你的线人和狼狗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更何况是我？”

金庆辉无奈，一把抓住了陈宝祥的衣领子，把她拖到院子里。然后，拔出匕首，顶在他的脸上。

“如果你不老实听话，我就在这里给你留个记号，让老百姓都知道你是汉奸狗腿子。我给你留一个细菌部队的纹身，怎么样？”

金庆辉此刻的表情，狰狞可怖，如同魔鬼。

陈宝祥知道那个部队的编号，如果真的把那个数字划在脸上，他的确也无法外出见人了。

“金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咱们朋友之间互相伤害，根本没有必要，对不对？”

金庆辉死死地盯着陈宝祥，嘴里喷出热气，仿佛一条歇斯底里的狼狗：“陈老板，告诉你吧，如果我抓不住周军师，这一次整个北方战场就要完蛋了。他在济南设置了七十个炸药包，其它各个日本人占领城市，也都如此，北平、天津、沪上、武汉、哈尔滨，总之你能叫得出名字的城市，都已经出现了炸药包的消息——”

说到这里，金庆辉苦笑起来。

“你知道吗？八方面军根本没有这么多炸药武器，我们仅存的线人经过调查，原来是南方军向他们提供的。真是可笑，他们本来是你打我、我打你，打得不可开交，可现在一个提供武器，一个提供战斗计划，配合得亲密无间……连东京的天皇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们甚至怀疑，这就是一场骗局，他们让我们的部队从东北三省一直南下，打到东南亚，把战线拉长得如同一根面条，但现在他们突然合作发力，我们就全完了！”

金庆辉脸色铁青，现在说的很多话，没有任何逻辑。

如果放在过去，他根本不可能告诉陈宝祥这种外人。

陈宝祥只能苦笑着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金小姐，我对你的处境非常同情，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金庆辉无奈地放开了陈宝祥，当啷一声，匕首扔在一边。

她坐在石磨旁边，双手抱头，长久地沉默。

柳月娥出现在门帘旁边，陈宝祥赶紧做了个手势，让她走开。

“陈老板，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原先干得好好的，我们到济南建房子、建监狱、建城墙，到处抓捕八方面军的人、南方军的人，一切似乎紧张有序。有人说，中国是一头沉睡的雄狮，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可以为所欲为。我们也明白，最好是在他醒来之前，就割断他的脖子，挑开他每一根血管，给他放血。等他死了，我们就可以分割他，然后把雄狮的地盘据为己有。可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雄狮已经醒来，那么多炸药包，恐怕就是雄狮醒来后的第一阵咆哮……”

同样的话，陈宝祥也听过，可他不愿意听什么沉睡的雄狮之类。

他只觉得，中国人不好欺负。

八国联军打到京城，那也是投机取巧，一共就那么多人，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

北京城那么多老百姓和御林军，却杀不了八国联军，是中国人的耻辱。

就像现在，济南有这么多人，杀不了这么一小撮鬼子，也是耻辱。

知耻而后勇，这才是济南人的本色。

“金小姐，我有句心里话，早就想告诉你，还是赶紧停手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只有放过济南人，济南人才会放过你。”

这真的是陈宝祥的心里话，他想到，此刻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所有人都会好过一点，至少其他的老百姓不会再受戕害。

啪的一声，金庆辉突然掏枪，射出一颗子弹，子弹准确地掠过了陈宝祥的耳边，嵌入后面的墙上。

一瞬间，金庆辉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嘴角带着阴险的微笑：“陈老板，你终于肯开口了，你也知道，我说的炸药包的事情是真的，对不对？我只是来验证，诈你一下，然后你就相信了，而且很明显，这一次八方面军的确是使用炸药包！”

陈宝祥张大了嘴，脑子又被浆糊灌满了。

他终于明白，一切都是金庆辉在演戏，把他的情绪调动起来，然后引诱他说出，有没有炸药包的事。

金庆辉真是太聪明了，尽管陈宝祥没有明说，他已经知道七十个炸药包的情报完全属实。

就连老百姓都知道炸药包的威力有多大，炸死日本鬼子，炸毁这座城，埋葬一切。

陈宝祥被锁住，他气得真想一头撞在柱子上。

“陈老板，我们是朋友，还是有默契的。我想的事情，你都知道细节，然后现在就告诉我。我的时间不多，到时间了你没讲完，我就开枪。”

陈宝祥双眼喷火，看着金庆辉，他知道对方是心如蛇蝎，却还是上了当。

看起来，这个女人美丽的外表就像一朵花，一不注意，就会被他迷惑，到时候后悔已经晚了。

陈宝祥在金庆辉面前，不管怎么做，都会露出破绽。

“金小姐，要啥炸药包啊，你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陈老板，不要这么粗蛮。我早就跟你说过，如果你不配合，我会把你跟家人一起关进泺源公馆，让你们看一看，自己最亲近的人在酷刑面前是如何的。等到所有人都崩溃，如果你们那时候还不肯交代，那就是真正的英雄。可我也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英雄。”

陈宝祥无话可说，愿赌服输，对方智慧棋高一筹，他只能认输。

事实情况就是，金庆辉有一个王牌线人，临死之前只留下半份情报，说是八方面军在济南城内留下很多炸药包，可是没有人知道炸药包在哪里，八方面军的行动计划又是什么？

那个线人被八方面军追杀，受了重伤，只说到一半，就呜呼哀哉。

金庆辉觉察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才会编造了一系列的手法，欺骗陈宝祥，验证炸药包的消息。

“陈老板，到底有多少个炸药包？周军师怎么说的，你最好讲清楚。不然，你的家人就完了，要么酷刑折磨致死，要么直接枪毙，在你面前气绝身亡。”

金庆辉只是说，还没有做，就已经让陈宝祥内心近乎崩溃，后背冷汗呼呼直冒。

“金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炸药包的事情，是你先说出来的，我只不过是随声附和。”

“陈老板，你这样就太不够朋友了，我是日本占领军，你们是济南普通百姓，要杀你们，易如反掌，但我还是给你钱，给你时间，给你房子，希望能感化你，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你最好说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不然的话，我也只能执行上司的命令，把你们全部干掉。人越少，八方面军得逞的可能性就越小，对不对？”

陈宝祥懊悔得不知怎么办好，如果他什么都不说，打定主意，在金庆辉面前一个字都不说，那就不会上当。

“金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有本事你去抓周军师，不要在我们这些无名小卒身上浪费工夫啦。”

金庆辉笑着，再次抓住了陈宝祥的衣领，可这一次他不再着慌了，因为他的判断完全正确。

八方面军准备玉石俱焚，最后一击，日本鬼子只要扛住这次打击，就能够制霸中原地区。

他始终看不清这些中国人，为了这一块地盘争来抢去，不惧生死。

实际，从这里往西，还有大片的士地无人使用。

他不理解的就是，中国人的执着以及坚持，这种执着有什么用？

“陈老板，给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死不悔改，那就只能别怪我不客气了，把你们都送入泺源公馆，等着看你们的好戏吧！”

陈宝祥无话可说，但是一件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金庆辉的计划。

泺源公馆那边连续发生了三次小的爆炸，最后一次导火索点燃，炸药包失效，所以没有炸成，不然的话又要遭受损失。

既然如此，不能送往泺源公馆，只能送往梨花公馆。

“陈老板，我还会给你面子，只把你送过去，你的家人还留在这里。如果八方面军的人再来寻找，至少你的家人都说句好话。”

陈宝祥回想了很多，但其实都是句废话，济南人和日本鬼子势不两立，怎么可能替他说好话？

剩下的就是图穷币现之后的战斗，你死我活，最终只能由一方势力胜出。

陈宝祥坐上了金庆辉的车，驶向普利街。

“陈老板，别垂头丧气的，我们的合作，也许刚刚开始。你要知道这么多济南人里面，只选了你自己，那是万里挑一的可能性对不对？”

陈宝祥看着车窗外，各种熟悉的景物掠过。

他牵连到了家人，是坏事也是好事，让他彻底下定决心，为了家人跟金庆辉好好玩一玩。

如果一味的闪避和妥协，恐怕不能解决麻烦。

“金小姐，其实我要感谢你，本来，我们陈氏一家人隐居在此，就是想过小老百姓的日子，再也不会重出江湖，去惹麻烦，打打杀杀，刀头舔血。我们做米饭把子肉养活自己，也让济南老百姓有一口热乎乎的饭菜，这种日子看来是不行了。”

司机按着喇叭，发出刺耳的嘀嘀声，驱赶前面的行人。

“陈老板，锥在囊中，毛遂自荐，这是你们中国老祖宗说过的话。你是个大英雄，大人物即便是隐藏起来，总有一天也会不自觉地流露。让我们发现，最终原因不是你我之间的矛盾，而是这个时代，我们打日本帝国，要征服全世界，就要笼络更多的人才，而你是济南这块地界上最突出的人物，当然要为我所用。假如做不到，我们就毁了你，不能让南方军和八方面军利用，对不对？如果你不是精英，我也会这样做。”

陈宝祥想了想，轻轻地点头：“没错，作为一个指挥官，一切都从利益出发，你做的毫无问题，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跟私人无关，就好像现在——”

他突然反手，刚才金庆辉丢弃在院子里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掌心里，直接刺入了金庆辉的胸口。

只一下，金庆辉就无声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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