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真的不清楚。”张强答道。

“你知道他们改了规划后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张强老老实实地说道。

“好吧，你坐下。许局长，张局长的话你听到了吧？”郑玉德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许金龙。

“听到了。”许金龙答道。

“施工方擅自更改图纸，加盖了规划之外的高层建筑，你知道这事吗？”

此时的许局长也早慌了，他说话不再慢条斯理：“他说得不对，这话有误。”

“哦，有什么不对？”

许局长说：“这话犯了常识上的错误，施工方是不可能擅自篡改图纸的，如果是施工方篡改了图纸，那除非他脑子坏掉了，施工方只管施工，没那个胆子敢改图纸。”

“那你说说问题出在哪儿？”

“不管问题出在哪儿，绝不可能出在施工方的，施工方是照图施工。”

郑玉德的目光又看向张局长，张局长说：“我们的规划方案是有据可查的。”

许局长说：“那就让施工方拿出图纸吧，看看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张局长说：“不管问题出在哪儿，工地有你们派出的24小时的监理人员，难道你们的监理人员没有发现问题吗？”

两位局长争执起来。

郑玉德不想让他们争执下去，就说道：“好吧，马上通知施工方负责人和工地监理人员，今天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说清楚，还有，请各位将手机都放在这个文件框里。”

他说完，就弯腰将下面一个灰色的塑料文件筐放在桌子中间。

荆涛感到，今天的会议是经过郑玉德深思熟虑才召开的，而且事先做过准备的。

听说要交出手机，所有的人都慌了。

郑玉德一个一个地看着他们：“你们有什么顾虑吗？好吧，我带头。”他说着，就将手机放在了文件筐里。

几个常委见郑玉德要玩真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尚信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放进文件筐，其次是市委秘书长安庆、政法委刘书记、韩春林等，几乎所有参会的市委和市政府班子成员都交出了手机，就连荆涛也将两部手机放进文件筐。

常务副市长王鹏没有立刻交出手机，他咧着嘴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这……有必要吗？”

郑玉德说：“有必要，以后你会明白的。”

无奈，王鹏掏出了一个手机。

郑玉德盯着他说：“如果有两部手机的话，就都交出来。”

王鹏无奈，又掏出一部手机。

领导们的手机都放进了文件筐。

接下来的就是公检法几个部门的人也将随身带的手机放进了文件筐。

许局长是最后一个放手机的。

看着文件筐里一堆的手机，郑玉德严肃地说道：“我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严防会议期间消息外泄，有时我们的会议还没开完，有关会议内容却已经广为流传了，虽然这个会议室事先打开了屏蔽信号的装置，但还是以防万一，我们把手机集中保管，放在大家都能看见的地方，也是为了我们大家的清白。”

这个时候，大家还没意识形势的严峻，以为交手机就是一次例行公事，以前也曾发生过，虽然上交手机也让与会者多多少少感到一点紧张，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大家真正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郑玉德要动真格的！

郑玉德不想让他们松口气，说道：“会议继续……”

这个会议一直开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才结束。

从会议开始到结束，这些人就不曾出过这个屋子，会议室有个内部卫生间，他们不必出门解决内急问题。吃的就更不用出门了，中午、晚上，都有工作人员送进来的工作餐，荤素搭配不说，稀的干的都有，甚至还有两份少数民族饭菜，是针对两位少数民族干部而准备的。

就是在这样一种类似高压的态势下，完成了整个事件的梳理过程。

涉及到哪个部门、哪个人，立刻就会有事先安排的场外人员去通知，甚至是开着车把相关人员接送到这里。

一切问题都是在明面上公开进行的，容不得遮掩、含糊其辞，更容不得虚假、说谎，哪怕有一个人说谎，事情就进行不下去，“说谎人”自己都觉得理亏。因为所涉及到的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在这里，是没有可以遮掩、说谎的土壤的，所有问题都是在阳光下进行的。

至此，围绕着开发商篡改规划所牵扯出的一系列问题都浮出了水面明白无误摆在了与会者的面前。

就跟张亚杰所说的那样，目前的开发商，已经不是最初的乾坤开发商了。乾坤开发商因为承包矿山后资金链断裂后，又大量非法集资，所涉三千多万、三百多人。早已经被省城的法院以非法集资罪判刑，只因所涉资金巨大、人员众多，被监外执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筹措资金，偿还债务。

所以，乾坤在清阳的项目自然而然就停工了，而且一停就是五年，至此，离开工已经过去了七八年。这期间，民工闹、回迁户闹、购房者闹，一直没有得到真正解决。

为了摆脱债务，最初的开发商便将清阳纺织厂棚户区改造项目以抵债的形式，低价转给了外地工程施工方，于是，施工方在原有规划的基础上，不但加高了所有楼盘的层级数，还另起了一栋高层。

这个过程，工地监理视而不见，有关部门视而不见，就连市里领导巡查工地都绕着走，从来不去这个工地查看。如果不是后面起了一栋高层，招致师专家属院住户的强烈反对，恐怕这几栋楼早就竣工了。

当施工方老板被传唤到会的时候，这位老板还振振有词地说：“前期我们公司在这个项目上垫进了工程总造价百分之六七十的资金，开发商因资金断裂，转交给我们，那我们当然要考虑到各种成本，如果按照原来的图纸施工，加上现在的房价，我们肯定连裤衩都陪进去了，所以征得有关部门同意后，才在原来的基础上加高楼层，并另起一栋高层，不然连盖子都扣不上，我们已经陷进去了，肯定要想方设法拔出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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