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决战暴风雪之夜

天灰蒙蒙，冷的人发抖。

突厥兵再次狼狈撤退，一路跌跌撞撞后退，山上的唐军追击了二三十步，便止步回头，顺风留下嘲讽的笑骂。

那群丧失斗志的杂胡溃兵，任由督战的驸离狼骑使命拿鞭子抽打，也都全蜷缩在半山腰，犹如凄惨的老狗。

风刮过脸面，如同刀子划过，更是无孔不入，从衣领衣袖每个缝隙钻入，带走身体不多的热气，突利也觉得冷。

这该死的天气，就不应当出现在这里，更不适合打仗，这种天只适合在背风的冬季牧场，缩在层层加固的牛皮帐篷里烤着火喝着热奶茶，而不是在这里拼命。

不，这纯粹就是送命。

一队大汗的驸离狼骑策马奔来，远远的为首者就迫不急待的斥责起来，

“突利小可汗，大汗问你为何停下进攻，”

他策马直到突利面前，勒住马缰，那枣红马人立而起，马上驸离狼骑显得居高临下气势汹汹，手里还提着马鞭指着他。

“大汗命你们立即进攻，不得停歇，若是天黑前攻不下獾儿嘴，所有人都该死，要剥光你们的衣甲，将你们吊在这冰雪里，将你们全都冻死在这！”

突厥人溃败了。

他心里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想要明早借着突利没能攻下獾儿嘴为由，把突利砍了，然后将他剩余的部众，交给自己的儿子来统领。

“那又如何？”

武怀玉也想下山，可是他的衙兵军官们却都拦住了他，“都督，你在此指挥便可！”

封自己的儿子去东部做小可汗，这样也能一劳永逸的清除隐患，可他又有些犹豫不绝，如今汗国形势不好，漠北屡战皆败，这个时候对突利动手，只怕突利兄弟欲谷设也会找麻烦，甚至漠南的郁射设更会趁机跳出来。

“恭喜都督，”

再次警告你们，再敢擅自停止进攻，甚至后退一步者，通通就地处死。”

可度者和大贺摩会等几位酋长也跪伏颉利面前，表示今夜一定要拿下那最后五百步。

颉利却只是呵呵一笑，“本大汗又岂不知，”

到处都是火光，遍地都是厮杀，

“贺喜相公。”

“我什钵苾在此向长生天起誓言，今夜定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而且山风中还飘来了嘈杂声，似夹着金铁交加之声。

无数的欢呼声在各地响起，联军在痛打落水狗，溃败的突厥军则如无头苍蝇般在寒夜冷风中四处乱窜。

全军出击！

颉利独坐帐中。

突利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握着狼头刀柄的手，在皮手套下青筋鼓起，指节发白。

“全军出击！”他拔出宝剑在空中挥舞，宝剑出鞘发出龙吟之声，武怀玉的心情也在这刻亢奋到顶点。

其实只要山下营地一乱，突利他们纵火烧营，那就是最明显的总攻信号，

“都督，苏司马已经带着清夷军正从其它山隘出发，”

几十里的野狐岭，一座座山头上接二连三的燃起五缕烽火。

赵德言听了心里有些发冷，颉利大汗还真是冷血无情，居然借唐军之手来清除异已。

如此大功，必将震动天下。

这场战役的指挥者，武怀玉也将功成名就。

“那大汗为何还答应突利晚上再攻？”

而且我们的士兵又冷又饿······”

“不要打扰我，我要好好睡一觉先，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怀玉却只是哈哈大笑一阵，然后就回到了木屋里，直接倒头便睡，

他俘虏了他们，也不好都杀了，现在借唐军之手除掉一些，那也是清除异已。

今晚将是决战。

牙兵们把他层层围在原地，根本不让他有半点机会。

夜漆黑，

风呼啸。

突利等千恩万谢退下。

一支箭飞来，他闻声下意识的抬起左臂，手臂上的圆盾挡下了这一箭。

“准备一下，明日便拔营返回定襄，事不宜迟，以免夜长梦多。”颉利也有危机感，但这危机感不是来自对面的幽州武怀玉，而是担心河东的李绩、张公谨等人会抄他后院，或是断他归路。

“好了，你们的这腔忠勇，本可汗也很受感动，来人，赐拔给他们些牛羊，让他们先撤回来好好饱餐一顿再休整几个时辰，等半夜一举拿下关隘。”

苏烈端起马槊，在马上高呼，“大唐万岁！”

“火！”

远处，苏烈上半夜就带着三千清夷军悄悄越过山隘，来到山下埋伏，当他看到那五缕烽火，兴奋的跳了起来。

虽然这风雪天这可能性不大，但也得预防万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说着，他提起鞭子就抽打起突利身前的侍卫，“上啊，该死的杂种，你们是不是还想着吃里扒外，暗通南蛮？”

他看到了与突利约定的信号，突利派人在山下用火把围成了一个圈。

欢呼声传到了野狐岭獾儿山头，武怀玉早脱了盔甲仅着戎衣在那里擂的一身大汗，

此时他听到这些欢呼声，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鼓槌。

脸都还肿着的赵德言提醒颉利，“大汗，突利今日白天明显就是在故意拖延，根本没有全力进攻，他现在说晚上拿下獾儿嘴，肯定也只是胡说八道，大汗千万别信。”

“去他娘的金狼驸离，这么冷，这么陡峭这么狭窄的山隘，还满是冰雪，如何攻打？”

野狐岭南面，无数火把已经亮起，一支接一支的幽州兵马，正如火龙蜿蜒而行，越过山岭，穿过隘口，

一名额头、胳膊、腰上系着白布的突厥人骑马过来，远远的向他们行礼，告诉他们颉利已经逃跑了，突利可汗正率部追击。

胜利了。

突利拿起颉利吃肉的小刀划破了自己脸，鲜血直流，他向长生天起誓，

这一天下来，也伤亡了数千人。

很快，

有人高呼，颉利的金狼大帐，那本来是极奢华的大帐，可此时残破不堪，它的主人也早就已经不知所踪，地上十分泥泞湿滑，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等待总是紧张的，尤其是大战来临之际。

一连多日，武怀玉都钉在这山头，白天到黑夜，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过，现在尘埃落定，武怀玉也彻底放松下来，虽然还有很多后续的事要做，但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小兔崽子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全军上马，杀向突厥大营！”

也许明早可以不杀突利，把他一直扣在汗庭，可以封自己的儿子去做设，逐步接管突利的部众？

又或者可以让突利带着部众去漠北与欲谷设、拓设一起征讨薛延陀、回纥等的叛乱，然后让自己儿子接管东部，就让突利一直镇守漠北，替汗国抵挡叛乱的铁勒人。

这也堪称贞观以来第一场大捷，对草原霸主突厥的大捷，更是武德九年渭桥之盟以来，大唐最扬眉吐气的一场大捷。

整个野狐岭北边，现在一团乱，

“反正要撤，撤之前，再让突利去攻一回，借唐人手再消耗突利和奚契等杂胡万八千人，又有何妨，顺便也多少能再消耗唐军一些。”

见人就砍，

“他们真会动手吗？”

武怀玉无奈，“好吧，那本都督就在此为诸将士们擂鼓助威吧，”说完，他来到旗下的战鼓旁，拿起鼓槌奋力擂动。

身后无数骑士应和，大家纷纷敲响万岁或是万胜，纵马疾驰，随着苏烈杀进了突厥营中。

“都督，山下有火光。”

一边砍，还有骑士拿出了震天雷往帐篷里扔，也有人拿出了火油瓶纵火，

可度者眨了眨大眼，似有明悟。

奚、契丹、霫部等各伤亡过千，这对于那几位首领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突利可汗与奚王可度者和契丹汗大贺摩会，将会在半夜的时候，率先对颉利发起突袭，到时他发动攻击后，会点燃烽火，

反正死的都不是自己人，虽然他们也是突厥汗国的，但这些人不久前可是刚起兵造了自己反的。

“月高风黑杀人夜！”突利冷冷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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