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扬从皇宫里出来,心里很不舒服。
听说五位元婴期的高手和十万道兵都被连山五神打败,他是很震惊的。
离罗真人,入选太极殿供奉真仙,洞阳派的掌门人,含章真人,也是一样,神箓宗的掌门人,他们是元婴期,可都不是普通的元婴期,难道都斗不过那连山五神?
他觉得有点不可意思,也有点不服气,很想去东北艮元地区跟那五神斗上一斗。
回到自家的大宅,他没有立即带安洛羿离开,而是选择在京城里转了转。
从民间角度打听关于这场战事,跟皇帝说的,有点不一样,是四大派掌门跟京师城隍联手打败了连山五神,将其驱逐出境,虽然伤亡惨重,可还是取得了胜利。
事都是一个事,说法角度有所不同。
或许被敌人攻到京师城下,耀武扬威,自己只能闭关自守,无可奈何,已经是一败涂地了吧。
他从皇宫里面又带出来一幅画,是太子夏元钧送给他的,名为《连山绕京图》,上面画的就是这场玉京保卫战,那连山五神的样子依稀可见,俱都高如山岳,周身白光黑气,看上去也是元神法身一类,却并非人类,而是五种动物,一只仙鹤,一只马鹿,一只紫貂,一只老虎,一只黑熊。
人为众生之长,就这么五个东西,能有那么厉害?无非也是愿力加持罢了,艮元苦寒之地,八州之民加起来也没有中元五州多,凭什么就能杀到京城?
梁兴扬虽然不服,可也没有任着性子,就要去艮元跟连山五神较量一番,南边还有个金灯教没解决呢,连山教只能排在后面。虽然他这段时间获得了大量的愿力,可总不及自己的修炼,可能转瞬之间就全部消失了……还是得自己修成元婴,那才是真的!
京师这里虽然已经没事了,他却没有立即赶回渠州,他要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金灯教跟江南各家搞出来的光明玉币已经动摇了大夏的根基,朝廷收不上来税,军队就发不足饷,灾民就没法赈济,西北白骨教死灰复燃,越来越强,东北连山教直接入寇,在中原最繁华的精华地代劫掠一番扬长而去,两处都打得不可开交。
一定得尽快剿灭金灯教!这个邪教真的是祸国殃民!
只是无量光明玉币并非是金灯教所独持,背后还有江南无数世家、门派,甚至还有许多仙门在里面,自己即便干掉了金灯教,还真能仗着仙剑排头杀去,哪个不服一概飞剑斩其首级么?就算真的斩了,能真正解决问题么?
梁兴扬满怀心事,走着走着,前方迎面走来一群人,看打扮是修行人,看服饰是五行宗锐金门的。
他跟五行宗已经结下不可化解的生死大仇,如今在大街上狭路相逢,有那么几秒钟的犹豫。
就在他的犹豫的时候,五行宗的人看见了他,用手指着他,相互交头接耳地议论。
梁兴扬继续迈步往前走,宛如没有看出来他们是仇人,只当时普通的陌生人。
对方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为首的一个出声阻拦:“喂!你就是当年那个大闹京城的梁天宝么?我在本门法镜里面看见过你!给小爷站住了!”
梁兴扬看这些人,总共八人,都带有佩剑,要么悬在腰间,要么背在身后,看其神气修为,为首的两个是结丹前期,剩下六个都是筑基期大周天境的,年纪都不甚大。
他停住脚步:“你们想怎么样?”
一句话反把对方给问住了,是啊,他们想怎么样?
梁兴扬被五行宗定为宗门死敌,同时也定性为极危险的人物,要求金丹中期以下修为的人,如果单人遇见,立即逃跑,不要靠近,更不能接触,金丹中后期的,也要小心……
同时,梁兴扬如今有了官方身份,似乎很得皇帝看重,亲封了天心派掌门,还从五行宗分了矿产给他。一朝天子一朝臣,五行宗跟着针党站错了队,不被新皇所喜,宗门产业不但被天心派分走,还被神箓宗,甚至洞阳派分走了不少。这种情况下,五行宗也不敢找梁兴扬报仇,不然一旦皇帝一怒之下把五行宗定为非法邪派,其他宗门教派全都要一拥而上,将其瓜分。
可是五行宗的弟子都深恨梁兴扬,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有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就忍不住,手掐剑诀,轻声喝道:“出鞘!”
他背后的剑鞘中,飞剑“呛”地一声飞出剑鞘,悬在他头顶对准了梁兴扬。
“锦鸿,不可!”为首的一个青年比较老成持重,出手阻止。
“有什么不可的?钟显、钟祈两位师叔可都是死在他的手上!哼,我这口玉龙剑可是师父亲赐,专门用来斩杀这等敌人的,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
他说完将剑诀指向梁兴扬,那柄飞剑也化作一道丈许长的玉龙光芒,直往梁兴扬头上射去。
梁兴扬使出玄穹补天手,掌上生光,迎着“龙头”抓去,将剑尖捏在手里。
那剑颇具灵性,剑身如灵蛇般左右挣扎,光芒连闪,锦鸿见状连喷真气,连脸都涨红了,想要催动那剑挣脱反击,却无可奈何。
梁兴扬打量手中的飞剑,点头道:“确实是口好剑,只是你的法力太差了。”
他把手一挥,将剑丢回去:“你们几个还不足以找我报仇,我不愿意以大欺小,你们不要自取其辱,赶紧走吧,想报仇,让你们的师长来。”
他说完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拐了个弯,往南面的胡同里走,反正他今天只是出来随便转转,也没有固定的目标,他如今是朝廷册封的天心派掌门,不好更不愿在大街上跟这种后生晚辈们起纠缠不清。
哪知他想走,那锦鸿却不知好歹,竟然掐诀御剑,使那口玉龙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陡然加速射向梁兴扬的后颈,准备将他一剑枭首。
那为首的师兄道号叫做锦楼,也没想到师弟能做出这种事来,失声叫道:“哎你快躲……”玉龙剑光遁神速,他才喊出两个字,剑芒已经掠到梁兴扬的后脑勺。
梁兴扬虽然往胡同里走,却没有疏于防备,感受到身后气机变化,回首转身,又把剑尖给抓住了。
那锦楼刚要说话,猛然间眼前人影一花,左边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耳光响在当街,两个结丹初期的师兄,脸上各挨了一记,打得脸颊红肿,印着五个指印。
梁兴扬重新站回原地,面前躺着一个人,正是锦鸿,已经被禁在那里,双手紧贴两边大腿,直挺挺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梁兴扬的手里,抓着三把宝剑,一口是锦鸿的,另外那两口几人看着眼熟,两位师兄转手往背后一摸,剑鞘都空了:“哎呦,那是我的青叶……我的蓝风……”
梁兴扬两只手拿着三把宝剑,一口一口打量:“都是好剑,名门大派,果然底蕴丰厚,随便一个筑基期的弟子都有这样的好剑,只可惜太不知好歹,得给你们点教训让你们知道厉害。”说着便要动手。
“前辈!”另一个结丹初期的师兄名叫锦轩,双手交接,躬身施礼,“前辈且慢,容我一言!”
梁兴扬看着他:“你想说什么呀?”
锦轩深吸了口气:“本门向来恩怨分明,方才前辈收了锦鸿师弟的飞剑,已经是手下留情,他确实不知好歹,此事虽说是他个人行为,却也是我们这两个师兄没有为他树立个好的榜样,平时教领无方,前辈这三巴掌,教训得合情合理……”
他这话说得后面的师弟们都涨红了脸,有的感到羞愧,有的感到羞耻,更多的心里带着愤怒,五行宗立教千年,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可师兄为了救回锦鸿,竟然说了这样自削面皮的话,太过卑微!
梁兴扬听他这么说,也把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你想怎么样?”
锦轩也是满脸通红,眼睛看向梁兴扬的脚下,硬着头皮说:“我在这里,代锦鸿师弟向您道歉。我看出来了,您虽然与本门是仇敌,却也是位道德真人,年纪比我们都小,可道力精进,千年难得一出,是位前辈真仙,说不定就是带有宿慧的古仙人再来,必然不会跟我们这群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梁兴扬本来要把脚下的锦鸿废了的,听了锦轩这话,哈哈大笑:“你倒有趣,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说出这番话,也算难得,罢了,人就还给你们!”
他一抬脚,把锦鸿踢着横飞回去,锦轩和锦楼赶紧将他接住,放下来让他站起来,锦鸿却依旧双手贴着大腿直挺挺地站立,连眼珠也不转一下。
梁兴扬把宝剑丢回去两口:“他中了我的禁制手法,你们可以把他带回去,让你们的师长化解,不然的话要三日夜之后,自然解除。作为对他的惩罚,这玉龙剑,就归我了。”
他说完转身要走,锦轩赶忙又出声叫住:“前辈!”
梁兴扬皱眉,昂起下巴,仰起脸看他:“你还有什么话说?”
锦轩说:“前辈,实不相瞒,我们……唉,我跟您说了,您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这是官府的机密任务。我们接到消息,在北面的白羊口,有食尸的狼妖作祟,我们刚刚接了官府的令牌要去斩妖的,您禁了七师弟……听说那群狼妖十分残忍,是从坎源山跑过来的,还望前辈以苍生为念,饶了七师弟吧!”
他说完来个大鞠躬,衣襟都耷拉到地面。
梁兴扬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他这样,就要把剑换回去,转念之间又把手收住:“你说着话,莫不是在骗我?”
“没有!没有!”锦轩说,“我们五行宗弟子,好歹也是名门正派,不会用这种事情扯谎,连山贼过境,屠杀了我们好些百姓,从这里向北,到坎源山,数千里地,百姓们死伤无数,十不存一,到处都是枉死的冤魂,白骨遍地,就把各种牛鬼蛇神都引出来了,不止有妖精,还有许多旁门左道的妖人,听说有个穿心道人,就在西面的五回山上立下了门派,已经收拢了百余妖人,我们几大宗门全都死伤惨重,一时之间也没法去剿除他,只能看着他做大。”
“还有这等事。”梁兴扬打了个响指,锦鸿身子一颤,恢复了行动能力,他向锦鸿说,“你方才要杀我,搁我过去的脾气必要将你一剑斩了的,你给我跪下磕个头,认个错,我把剑还给你。”
锦鸿红着眼睛瞪着他:“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便杀,要我认错,绝无可能!”他在人前现了这么大的眼,又是生气又是羞耻,到底年纪不大,激动之烈,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锦楼在旁边厉声说:“前辈哪里有辱你?分明是你自己先偷袭他老人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才是侮辱了我们五行宗的门楣!大丈夫行事,须得光明磊落!你有错在先,就要认错!若不然,这次去白羊口除妖也不用你了,我自禀明师父,说你不配做五行宗的弟子,请他将你飞剑收回逐出师门……”
“凭什么啊!”锦鸿再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用袖子抹着眼泪,哽咽着质问,“凭什么你们那么向着他?他是本门的仇人啊!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师叔、师兄,我杀他有什么不对?”
“啪!”锦楼在他另一边脸上也抽了一巴掌,“谁教给你的规矩,跟师兄当街咆哮!”
锦鸿委屈万分,抽泣着看向锦轩。
锦轩向来是老好人,对待师弟爱护有加,这会却点头:“重楼师兄说得对,你不对。”
锦鸿呜呜痛哭,想要转身救走,这帮人太欺负人了!
可他又能走到哪去?回去找师父?师父多半也会向着师兄,逃到别出去?还能真的背弃好不容易才求进去的仙门不成?
犹豫片刻,他抽抽搭搭来到梁兴扬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咕咚一声磕了个头:“我错了,请前辈见谅……呜呜……”说完以后,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他们这么一来,梁兴扬也觉得有点没意思,随手把玉龙剑丢在地上:“算了算了,唉。”
转身往回走,心里却想着,那锦楼和锦轩还真是了不得,原以为名门大派出身的弟子,都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蠢蛋,没想到这样能屈能伸,心思口才,临机应变,全都一流,挤兑得自己放了对方的人,还还了对方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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